◎廖天元（四川南充）

在我认识的人中，陈哥算不上“吃货”，但他对金谷园的凉拌鸡却情有独钟。有一次，他硬是拉着我说要请我吃一盘凉拌鸡，然后带着坏坏的表情和我说：“好吃不过凉拌鸡，好耍不过……”

后面“未婚妻”三个字我省略了——有些俗。孔子曾说，食色，性也。把饮食和性联系起来，历史有些悠久，也无伤大雅，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妥。不过，两个句子互为比兴，琢磨起来耐人寻味。比如，换一换位置，让人联想的重点就很不一样。

金谷园是一处农庄的名字，说农庄有点夸大，其实就是一个农家小院，位于赤城湖水库一角。赤城湖是四川蓬溪县城的饮用水源，应该是因为修建水库，拆迁的老百姓顺势而为，搞起了农家乐。这农家乐依山傍水，吃饭时抬头眺望，一汪湖水尽收眼底。

让人心旌摇曳的除了风光，还有这家主人的拿手绝活——凉拌鸡。这盘菜确实有点与众不同。除了造型别致，吃入口中的凉拌鸡，温热酸爽，微微麻辣，清香萦绕，我尝了一下就停不下筷子。我认为，好吃的食物，在于能保留与还原它的本色，或者通过搭配与平衡、优化与提升，把优质食材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使之变成美妙的食物。

这家主人做的鸡，似乎就满足了我仅有的一点美食理念和有些苛刻的味蕾。一个字评价，鲜！后来我和老板熟了，去后厨一探究竟。他们的做法也很简单：在锅里煮熟之后，趁热手撕，堆码拼盘以后，再浇上自制的香料。我回家后如法炮制，效果却大相径庭。后来慢慢琢磨，发现能看见的都是极小的一部分，看不见的，才是生活的秘密所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邀约一起工作的伙伴前去大快朵颐。我喜欢那帮朋友，他们真诚得近乎透明。从他们的嘴里，我时常听到一些新鲜的“八卦”。有一次，我竟然从一个家伙的口中，得知“金谷”两个字的来历。他说曹魏时期石崇就搞了一个金谷园，拉拢了一帮当时最负盛名的文人饮酒作乐，吟诗作赋。讲石崇除了斗富，还为了爱妾绿珠，不惜丢掉了性命。我回家去查资料，发现他讲得果真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佩服了好一阵子。

2019年我调离乡镇后，曾经的一帮吃货也各奔西东。慢慢明白，人生真如一趟列车，途中人上人下，所有的相逢与别离，自己都不能掌控。

我始终对凉拌鸡的滋味念念不忘。后来有很多次自己偷偷前往，来半只鸡，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喜欢坐在院子里吹风，任由那风乘着波纹一点点过来，然后沿着一树金黄的枇杷树梢，和热辣绽放的三角梅，爬上我的脸庞。

更喜欢饭后围绕湖边的石板路走走，那里洒落了曾经“吃友”们的笑声。夏天去，路旁高大的桉树、榕树浓成一团，紫薇、三角梅高低错落，美得自由自在。夕阳照晚的时候，湖面金光闪闪，如锦缎一般。《浮生六记》里说的“炊烟四起，晚霞灿然”，大抵就是这样情形。

后来，我也去品尝过其他做法的凉拌鸡，造型也很不一般，同行的人边吃边赞不绝口。只是，我怎么也不觉得有金谷园的凉拌鸡好吃。是不是因为时过境迁，再也找不回往昔美好的滋味呢？可能，也不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