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甘肃临泽）

我手里现存一本老掉牙的《欧阳海之歌》，那是我30多年前当农民时做了七天小工换来的。

从上小学开始，不管是从书店买来的还是新学年发的书，我都会包好书皮，放到重箱子下面压实，整齐地码放起来。记得上高中那年腊月，父亲刷房子，不慎把泥巴弄到那些书上。我埋怨，他竟把我那些书扔到一边的泥巴上，气得我失控将一旁的鸡窝扔向父亲。正巧鸡窝里有只鸡在下蛋，惊慌失措乱飞，抓破了父亲的脸皮。我慌不择路逃掉，而父亲一气之下将我那些书全丢到茅坑里。

20岁那年，我在家务农时去安徽铜陵的叔伯爷爷家玩。一天我去长江路的大姑家，隔壁是新华书店，从小爱读书的我走了进去，正东张西望时，一个顾客进门说要买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我心里一震，欧阳海，多么熟悉的名字呀，老师讲过，家门口的大喇叭也经常广播，在那个崇尚革命英雄的年代，欧阳海可是家喻户晓。

那个买书的人走后，我问营业员《欧阳海之歌》多少钱一本，隐约记得对方答8元左右。上世纪80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因为从老家来这座城市几百里，火车票才1.2元，而我过年的压岁钱也就是一两毛钱。当时我身无分文，来回车票都是叔伯爷爷帮我买的，怎么才能拥有这本长篇小说呢？

晚饭时，在一家皮蛋厂当车间主任的大姑特意切了好几个皮蛋。这是我第一次吃皮蛋，味道好极了。我问大姑，你们皮蛋厂要不要小工？我想干几天。大姑望着我问：为啥？我说想买那本《欧阳海之歌》，去做几天小工挣那本书钱。大姑当即从衣兜里掏出钱，我死活不要。想不到第二天中午大姑真把《欧阳海之歌》买了回来，说我20岁小伙子就爱读长篇小说，崇尚革命英雄，她最高兴了。

我死活不要，大姑的工资才几十块钱，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见我倔犟，大姑将书递到我手上：“这书你先看着，下午我上班问一下厂长要不要临时小工。”

晚上回来，大姑笑着告诉我说，厂长开始不同意，但听说我不要姑姑的钱，自己要做小工挣钱买《欧阳海之歌》，非常感动，特批我做几天小工。

第二天，大姑就带我进了皮蛋厂。我的工作就是给生鸭蛋外表滚配制好的石灰泥巴，再滚上稻壳，然后入罐密封。由于每天工钱1.2元，我做了7天小工赚够书钱就回家了，工钱次月发放，最后这7天小工钱由大姑领取顶这本长篇小说了。

临走时，大姑送给我五六十个厂里处理的外壳破了但近期能食用的皮蛋，不好意思地说：“要是你爸妈知道到姑这儿做了7天小工挣一本书钱，我以后回去了怎么见他们呀。”我说，劳动光荣，自己挣钱买来的东西才珍惜、珍贵呢。

回到家后，只要有空闲我就捧起《欧阳海之歌》看。这本由金敬迈著，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65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以生动细腻的笔触，富有感情色彩的语言，描绘出欧阳海成长的历程和英勇献身的壮举，塑造了欧阳海的英雄形象，读后令人精神振奋，热血沸腾。

这是一本影响了一代人的小说，它也启蒙了我的文学创作之路，改变了我的人生。而那7天的小工生涯也让我基本学会了制作皮蛋的工艺，以至于我成家后经常在家自制皮蛋。

前几天，我从网上得知，《欧阳海之歌》的作者金敬迈老师前几天已经去世了，谨以此文表达对金敬迈老先生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