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妮妮

谢玉敬老师是我初中时候的音乐老师。

那时候，我们那个小小的、偏远的乡村中学只有一位音乐老师，就是谢老师。我读中学时候，谢老师已经到了退休年纪了，但因为学校师资力量匮乏，他还在教学岗位上继续发挥余热——3个年级、12个班、1000多名学生的音乐课，都由谢老师一个人上。

记忆里，谢老师胖胖的，浓眉大眼，60多岁了，讲话依然声音洪亮，唱起歌来一板一眼，有着阎维文的味道。阎维文是我再长大些时候才认识的歌手，在电视机、录音机都很难见到的乡下，当时只觉得谢老师唱的歌是真好听。那也是我生命中，跟音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没有多媒体工具，没有音乐教材，每次上课，谢老师都要自带一沓厚厚的纸质简谱，并将当天要学的内容——某首歌的词曲简谱选出来用夹子挂在黑板上供大家使用。这些手写的简谱都出自谢老师之手——谢老师的字很好看，五线谱也画得好。记忆里，那些纸张很多已泛黄，有些还有破损，但一点不影响教学。就是在这种简单的教学教具引导下，在谢老师的认真教学下，我和我的同学一句一句学会了多首歌曲，完成了最初的音乐启蒙。

“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边出生，海边成长……”谢老师教我们的第一首歌名字是《大海啊故乡》。他浑厚的嗓音里，满满的感情，听他唱歌后，我突然就对歌曲词汇的表达有了体悟。歌词中游子的那种漂泊孤独感，以及对于故乡的眷恋，让我有了共鸣。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歌曲和语文课本上的文章一样，是有情感寄托在内的。

印象中，谢老师十分专注于教学，我们学校有一台很旧的钢琴，只有谢老师会弹奏使用。课堂上，他认真地唱上一句，再弹奏音乐领唱，待我们基本掌握了曲调之后，再领着我们一起合唱。《南屏晚钟》《摘下满天星》《爱拼才会赢》……跟着谢老师，我学会并喜欢上了唱歌。那时候，谢老师的音乐课，是我们大家最喜欢上的课之一。上课前，我们就迫不及待赶往音乐教室，课堂上也颇为轻松，我记得自己还偶尔会带上完不成的其他学科作业在学唱歌的间隙来写。谢老师从没有要求过课堂纪律，但课堂纪律是极好的，他对我们的“小动作”也颇为宽容，从没有批评过我们，也不觉得这是对他的工作和劳动的不敬。

很久之后，我突然间对我的这位音乐老师肃然起敬：他的认真，他的包容，那位手写词曲简谱的老者在艰苦的条件下为我们创造的学习音乐的环境，给予农村孩子的音乐启蒙，都深深地影响了我和我的世界。

也是在很久之后，走在大街上或者在某个电视节目中，突然听到一首熟悉的乐曲，我就会想起那位浓眉大眼的老人，他时常穿着一件老旧的黄褐色中山装，头发全部向后梳起，干净整洁，气宇轩昂。我读书时候跟谢老师私交甚少，不知道谢老师家住哪里，从哪里来，却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喜欢听音乐的习惯，在工作后还买了一架古筝，摸索着学习一二。

工作后，每当有机会登台表演，对于一个来自于乡土的女孩子来说，我总是首选唱歌。相对于跳舞和器乐等表演形式，唱歌最简单不过——记住歌词和曲调即可。回想起来，我总是在心里想，如果说自己有那么一点点音乐天赋的话，这都应归功于我的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