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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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头的麦秸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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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4年6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村东头的麦秸垛

 

◇ 袁占才

夜来幽梦,又拱麦秸垛酣睡。我奇怪,老了老了,心会栖居在那儿,一梦,就踅到村东头的麦秸垛。

忆及童年,蚂蚱一样来回蹦,蹦到麦秸垛下捉蜻蜓、扣飞萤,一不小心,瞌睡虫钻进眼皮。母亲满村里喊,每每到麦秸垛根儿,才能揪到我的耳朵,唤醒我。

老家在豫西,弹丸小村,不知从哪朝起,恩赐个“张飞沟”的俗名,叫惯了,哪名都没这名好。四季里,村景魔术似的换:飞燕剪春,金蝉噪夏,风狂了,雨乱了,雪落了,不动声色的,是村东头的麦秸垛。经冬历春,眼看它要消失,芒种一到,转转身,星罗棋布,它又耸在了那儿。它是村魂,和村庄并列,和村庄依偎。薄雾里,夕阳中,它馒头一样,馨香温软,喂养着一村的生灵:牛羊吃它,猪儿偎它;做饭烧它,苫房用它;床上铺它,枕里填它;没袜穿,连脚窝里也塞它。它和麦子一样金贵。从麦秸垛上撕下点燃的麦秸火燎焦,像两口子生气,看上去火苗高,烧得快,熄得也快。一次,回叔与荣婶因针鼻儿大的事拌嘴,荣婶麦秸火脾气上来,寻死觅活。留着山羊胡子的五爷把两人拽到麦秸垛前,却不评理儿,指着麦秸垛质问:“你俩吃麦不吃了,烧锅不烧了?”两人噤语。

夏蒸秋闷,麦秸垛前却透风,夜幕一笼,不约而同,家家端碗踅到垛前,慢吃闲扯,家长里短的话,让虫鸣作伴奏,扔给麦秸垛听,飘给星星听。秋凉了,垛前已少人影,喝罢晚汤,我们几个秤杆高的孩子缠着光棍十一叔,偎到垛根儿,让“故事篓子”十一叔说鬼说仙。十一叔一眼闭一眼睁,慢吞吞地开讲,原以为他天生一眼大一眼小,直到我十几岁,才晓得他原是一眼瞎一眼亮。

起了霜,落了雪,冬阳下,老人把麦秸垛撕个垛窝,一蹲一卧大半天。夜晚背风避人,垛下又成了约会的好地方。

圆周周的麦秸垛,胖墩墩的麦秸垛,碉堡似的立在村东,花儿似的开在村东,不多不少,一家一个。它像村庄一样,呈暖黄色。张飞沟西面是沟,北面是岗,麦秸垛矗在村东最合适。我原不明就里,打问住在村西头的孟爷方明白,夏日里刮的多是东南风,东南风扬场顺;再者,晨曦里醒来,家家推开院门,一打眼,就看见了麦秸垛,心里就安稳、妥帖。不唯俺村,大平原上,留心察看,所有的麦秸垛,几乎都立在这个位置。高高大大的麦秸垛,是家庭殷实的象征。那年月,闺女找婆家,一是看婆家家里有几口大缸,二是看婆家麦秸垛大小。夏至刚过,匡叔的大儿子说下一铺媒,丈母娘和闺女第一次来相亲,媒人指着路边最大的那垛麦秸垛,说:“这就是老匡家的麦秸垛,闺女过门,天天清吃白面馍了。”未来的丈母娘一听,笑逐颜开,果然,这铺媒顺风顺水,就说成了。

我家门口垛过很多垛,有草垛、豆秸垛、玉米秆垛、红薯秧垛。这些垛,房前屋后,随便一撂,缺乏美感,而麦秸垛,家家精心侍弄,都把它当作盖房垒屋一样去构筑。垛垛前,看天气,卜吉凶,借人力,连明彻夜。离家三五步,婆娘们把饭送到场边儿。垛垛最怕下雨,淋了雨,麦秸极易霉变。所谓的麦忙,一半在地,一半在场;场里的一半,又是忙在了垛上。我的大哥大我17岁,我看他用桑杈叉着小山一样的麦秸,人埋在小山下,一步步游移,一杈一杈,胳膊抡圆了往垛上抛,羡慕得不行。而随着大哥“嗖”的上抛,父亲在垛上用杈稳稳接住,挑到垛周,添添挪挪,踩踩平平,起顶修边,像打磨、塑造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父亲起的垛结实、美观,远看像一朵灵巧的蘑菇云,于是,父亲就有了垛把式的美誉。在俺村,能称得上把式的也就车把式、犁把式、牛把式、垛把式这么几种。那段时间,父亲这家请、那家邀,成了香饽饽,为别人家忙个不停。他站在垛上,大声喊话,一边忙活一边指挥,像将军一样。母亲虽有怨言,人前,却也感觉脸上荣光。

消失了的麦秸垛,在那个年代,它是村庄烟火的源头,是村庄的另一个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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