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詹家梅

为了泄洪，湖水绕过桃花坞，在铁沟附近拐了一个大弯，然后向东。闸坝就建在南北两座山间的山谷之中，长约二百来米。平时，闸坝就是一座飞架南北的桥梁，通往鲁阳古镇的公路就从这里经过。

只有在特大汛期，湖水超过警戒水位才可能开闸放水，那是我记忆之中多年不曾遇见的景象了。浑浊的洪水从泄洪闸底翻滚出来，就像一群脱缰的野马，义无反顾，奔腾向前，惊涛拍岸，卷起了一堆高过一堆的浪花，奏响了一阵高过一阵的雷鸣，那场面、那气势，没有哪个瀑布能够与此一比高低。

汛期一过，一切又归于沉寂。千锤万击开凿出来的黄褐色河床，赤条条裸露在太阳底下，任凭风吹日晒，显得格外的疲惫、焦渴和无助。虽然深知自己原本就是为了泄洪而生，生命的价值和生活的意义就在于随时随地、无怨无悔的接受泄洪湖水的暴虐与恣意。

随着雨季的远离，湖水日渐浑白清亮，进而变成一汪碧湛，水平如镜的湖面，倒映着桃花坞俊俏的身姿，柳叶般的小鱼一会儿游出水面，一会儿又潜入水底，闸坝上的C字形湖湾，成就了周边居民休闲垂钓的梦想。

一个深秋的傍晚，应朋友的盛情邀约，一起来到湖湾垂钓。由于不谙此道，只好徒羡友人不时一竿一竿地收获着鱼儿上钩的欢快与自豪。我举着钓竿左边站一会儿，右边蹬一会儿，除了不停地把鱼饵捏在鱼钩之上，就是不见鱼儿咬钩，一气之下干脆扔下钓竿，独自跑到岸边的沙石上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去了。

夕阳西下，湖面上横过一道金色的波光，从天水相连的远岸直插我们的脚下。三五成群的野鸭，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悠闲的觅食和贪婪的嬉戏。岸边梯田里的稻谷、大豆、花生们已经被逐一收割归仓，只有山坡上成片的柿子林还零零星星地悬挂着一两个成熟的果实，随风摇晃。

抑或是今天手气不佳，没有像朋友那样感觉和享受一番愿者上钩的惬意与满足。抑或是触景生情，有所联想，油然生出一种与此情此景不甚和谐的悲秋情怀。

我们常常赞美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们也常常感叹秋天是最易怀远的时光，我们还常常祈望只要秋天有多高，秋水就会有多长，只要秋风有多远，秋梦就会有多香。可当我们真的收获了之后，那原本一派生机盎然的原野却要因此不得不承受难以言表的落寞和悲壮。掰下了玉米的秸秆耷拉着枯叶立在地头，割剩了半截的稻草依旧参差不齐地守望在田间，掏走了红薯的沟垄空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洞，树枝上的寒蝉飞得不远了、叫得不欢了，草丛间的蟋蟀蹦得不高了、跳得不远了，甚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一下子销声匿迹了。新的一轮孕育和成长固然可期，可毕竟还需更多的时日，其间还会遭遇许许多多难以逆料的雨雪风霜。

一任我的思绪如此漫无目的随风飘荡，山顶上的新月正在穿云透雾，执意洒下丝丝缕缕的点点星光，秋风徐来，湖面上漂浮起淡淡氤氲，我们浑然不知早已悄然地融入了一弯山月半湖风的朦胧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