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敬涛
从新房子里出来,黑旦一眼就看见了那只花猫,花猫正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
黑旦飞快地跑到院子西面柴火堆前,嗖地抽出一根细长的柞木小树枝,小枝半米左右,遒劲有弹性,凌空一抖,拉了个架势,一扭身,冲花猫扑来。
花猫看到杀气腾腾的黑旦,大叫一声,敛了身形,迈开快步,飞一样逃了。
“黑旦,打猫干啥?”媳妇金枝推开院门进来。
黑旦气哼哼地把枝条扔到一边:“没啥!”
金枝瞪了黑旦一眼:“恁大火气,脾气见长啊!”
这两天,小两口正闹别扭,黑旦听出金枝话里有话,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金枝嫁到白草坪时,黑旦家里穷得叮当响,村子资源少,土地贫瘠,在驻村第一书记李倩的支持下,金枝看准了露地种、见效快、储存时间长、市场行情好的木耳种植,把自家的地全部种上了木耳,但种出的木耳朵面萎黑、瘦小,产量很低,金枝就到县里农业技术推广所请来技术人员,又到省里找农业大学教授请教,最终学到了种植木耳的技术,产的木耳不但朵大,乌黑光泽,而且产量高。
白草坪是个典型的贫困村,在金枝的带动下,全村发展起木耳产业。金枝手把手教,还做技术指导,木耳获得大丰收。李书记和金枝还尝试着网上直播带货,把木耳销到了大超市。村里脱了贫,成了远近闻名的木耳专业村。
说话间,晌午了,小梅背着书包进门就嚷嚷:“妈,我饿!”
金枝进了厨房,一会儿工夫,把饭端了出来,放在院子的小木桌上。
黑旦一边吃饭,一边用眼睛瞅着院子。
此刻,花猫在院子里正高兴地踱着方步,喵地叫了一声。
黑旦一大口馍没有咽下,腮帮子鼓得老高,弯下腰,脱下蓝色花边塑料凉鞋,举起,放眼前瞄准了猫,要扔出去。
“黑旦,你……”
金枝啪地把碗掷在桌子上,抱起小梅气鼓鼓地把铁门咣地带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枝没有回娘家,而是搬到了木耳种植基地的草棚里。
一连三天,黑旦自己在家。
第四天,黑旦推开院门要去镇上。
“黑旦,咋,日子过好了,不知道自个是谁了?家是谁帮你过富的?金枝是我们的闺女,谁要想欺负她,我老太婆第一个不答应!”李奶奶颤巍巍地堵在了门口,还用藤条拐杖咚地蹾了一下铁门。
黑旦吃了一惊,退到了门边。
小时候,黑旦爹去世早,娘也改嫁了,是李奶奶把黑旦领回家里,给饭吃,给衣穿。黑旦结婚时,还是李奶奶和全村人一起张罗的。这几年,金枝嫁过来后,日子过好了,金枝从来没忘李奶奶,包饺子也让小梅送去一碗。
“黑旦叔,金枝婶病了,送医院了!”柴狗嫂家的东东跑了过来。
黑旦急匆匆地赶到县里,气喘吁吁地到了县医院住院部坐电梯上了8楼,病房外走廊里站满了探望金枝的人。原来,金枝得了急性肠胃炎。
电梯门一开,彭乡长和李书记急匆匆地进了走廊。黑旦想溜,被彭乡长叫住了:“黑旦,金枝要成立本色食用菌生产合作社,是想把产业做大,抱团规避风险,一个人想带动大家致富,金枝做得对啊!听说,你反对?”
“没,没……”
“一家脱贫,不算脱贫;脱贫了,不能再返贫,要支持金枝啊!”李书记看着黑旦。
黑旦低下了头。
把金枝从医院接回来那天,村里人都来了,李奶奶还端来了红糖鸡蛋茶。望着一院子的乡亲,金枝的泪流了下来。
白草坪本色食用菌生产合作社成立那天,搭建的高高的台子上横空拉起了红色条幅,锄头叔、刀爷一帮人敲起了锣、打起了鼓,喜鹊婶、柴狗嫂她们还扭起了大秧歌,像过年似的喜庆。
朱副县长、彭乡长、李书记和扛摄像机的记者都来了。朱副县长讲完话,大声对着话筒喊:“下面,请白草坪本色食用菌生产合作社社长金枝讲话!”
大家都使劲儿地鼓掌。
金枝讲完了。
大家还是使劲地鼓掌。
开完会,金枝、黑旦陪着大家参观木耳种植基地。金色的阳光下,一根根菌棒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木耳静静生长,一条条小龙似的黑色水带蜿蜒其上,喷洒的千百条水柱在阳光下像一道道七彩虹,山坡上,青山绿水,鸟儿歌唱;山坡下,是一天天发展变化的美丽新乡村,景色秀丽,风景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