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伸眉

1998年农历腊月二十三，是人们送灶神上天言好事来家带财富的好日子，但对我来说是一个残酷的日子。我恨死了车祸，它瞬间夺走了一个健康阳光、活力四射的26岁的生命。几天前，我的儿才竞争上支行的保卫科长，谁想到他就这样离开我飘然而去了。我捶胸顿足叩问苍天，这是为什么？要60岁丧子的痛苦伴随着我的余生。

儿子，你走了，让妈尝尽了痛不欲生的滋味，绚丽的生活突然失去了光彩，心灵的剧痛把我的生命之树压弯了、压断了。

今年，是你离开妈妈的第19个年头，但你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像水分、阳光、空气一样，分分秒秒伴随着我，时时刻刻不曾离开我。妈妈总是在回忆的原野上散步，从黎明到黄昏，从黑夜到白昼，你的点点滴滴，妈妈都没有忘记，反而更加印象深刻……

出事的前几天，你回到家里，小侄女正在屋里玩耍，她嘴里唱着“天上的雪悄悄地下，地上有一个布娃娃……”你一把“夺”去小侄女怀里的布娃娃，扔在沙发上，小侄女哭喊着：叔叔，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你笑眯眯地说：不是叔叔狠心，而是这个布娃娃太陈旧了，叔叔给你买一个更好的！说罢，你冲出门，噔噔噔地下楼。半个小时后，你把一个崭新的、衣帽整齐的胖娃娃放在小侄女怀里。小侄女欣喜若狂，抱住胖娃娃，喊道：让我亲亲你吧。你把小侄女和胖娃娃都抱到怀里，用又稀又短的小胡子去亲小侄女，你们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现在你的小侄女已经28岁了，从英国留学回来，写了一篇文章《我的叔叔》，在文章中又重现了当年的这一幕。小侄女说，很想叔叔，他待我太好了。

1993年，你的小外甥出生了，你知道后，高兴极了，一蹦大高，立刻跑到人民商场，买了两条小毛巾被，跑到医院里轻轻盖在外甥身上，笑眯眯地对外甥说：喊舅舅，喊舅舅……有一次，姐姐抱着孩子路过你单位门口，你看见后快步走出来，一路小跑着去买了个糖葫芦塞给小外甥。之后孩子一见到你，就大声地喊：糖葫芦，糖葫芦！你做舅舅的非常高兴。

妈妈还记得有一年春节，你们单位发了不少福利，有带鱼、香油、挂历，你进了校门就朝门卫王师傅屋里走去。你对王师傅说：王伯伯，这些东西都送给你了！王伯伯说：发这么多东西呀。你幽默地答道：不多不多，还没发老婆呢！你们两个都笑了。过了好几年，王师傅还记着这件事情，每见到妈妈，总说：你儿子真好，尊重我这个门卫老头子。听到你离开的消息，王师傅泪流满面，他对妈妈说，他永远记着你的好。

你每次发了工资，总拿回来说：妈妈，孝敬您！妈妈对你说：这钱我给你收着，将来娶媳妇儿用！你立刻拥抱了妈妈，半月之后你把女朋友带回来了。我问小姑娘：你喜欢他什么？她诚实地说：他心眼善良，我们吃饭时碰到一个乞讨老人，他看见之后给老人买了一碗烩面，又给了两块钱，说“饿了再买东西吃”。“这种情景感动了我，虽然这是生活小节，但是小节更能体现人的品德，就这一件事我就喜欢上了他。”

孩子，关于你的点点滴滴，妈妈都记得一清二楚。你走后舅舅不在了，姥姥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你们都去到了一个只有睡眠、没有生活的地方，那就是天堂。妈妈希望你们彼此照顾、团结和睦，在那里欢欢喜喜地生活，这就是对妈妈最好的慰藉。尽管史铁生说：死亡是一个节日，迟早会到来的。但是对你来说，未免太早了，这使妈妈悲伤、难过。儿啊，不必惦记妈妈，在妈妈的余生，逢年过节都会去给你上坟扫墓，请你等待着妈妈和你团聚的那一天。

辞旧迎新时正寒，万花凋落百草眠，妈到陵园祭奠处，唯有墓碑在眼前。儿啊，又是一年清明节，妈妈又来给你上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