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英（江苏扬州）

夏夜，客厅的方向袭来清香阵阵。寻香到阳台，原来是我养的茉莉正可劲地在摇送芬芳。

茉莉花小小的，一个枝子上总有那么三四朵、五六朵聚在一起，指甲盖似的洁白花瓣儿裹了一层又一层。它没有牡丹的雍容、玫瑰的艳丽，它的花香也是徐徐的，悠长而内敛，仿佛带着羞涩，带着含蓄，像极了东方女性。它喜在夜晚悄悄开放，一度令我以为它就是“夜来香”。

那是读初中的时候，我家住三楼，二楼的人家极爱养花。她家的花儿多得堆不下，便在阳台外做了架子。夏天的夜晚，暑气仍笼在屋内，搅得人睡不着觉。忽有阵阵香气从窗外飘来，在我的鼻翼旁盘旋、跳跃。我问母亲：“这是什么香？”彼时的母亲还认不得茉莉，便含混答道：“是夜来香吧！”

香气飘飘散散，绵绵的、软软的，似一首催眠曲，渐渐把我带入甜美的梦乡。

后来，我终于从收音机里知道了它便是江苏民歌《茉莉花》的主角，与真正的“夜来香”并无关联。但一提起它，我的脑海里还是会跳出“夜来香”三个字，还有那缕挥之难去的香气。

这盆茉莉，已经是我养的第三盆了，前两盆都夭折了。

三年前的初夏，母亲的护工从乡下老家带来了一兜栀子，整个病房顿时充盈着浓郁的香气。母亲说：“要是病房里都是花香味，没有药水味，该多好啊！”可怎样才能保证花香满屋呢？我动了去外边买一盆栀子来养的念头。母亲说：“你要买那就买茉莉吧，那香味更清淡些。你记不记得以前邻居家的‘夜来香’？多好闻的花香啊，还能催眠。我这浑身痛啊痛的，晚上根本没法睡，或许闻了它就能睡着了呢！”母亲像个孩子似的望着我，眼神中充满期待。

可是，我在花市买了茉莉准备送去时，医院却不让亲属随意进出探望了。我只好把母亲交给了护工，自己在家里烧些饭菜给她送去，竟淡忘了送茉莉的事情。

那盆茉莉起先还蓬蓬勃勃，却在开过一茬花后便再也不理睬我的期待，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枯萎了。第二年春天，我不甘心又在网上买了一株新苗，还购置了专门的茉莉花土和肥料，再次种下了希望。然而没过多久，母亲的病情突然加重了。我赶紧收拾了衣物到医院全天陪护，还是没能挽留住她的生命，在那个春末的凌晨，母亲永远离开了我。当我再回到家里，新种的茉莉也最终没有成活。

夜色阑珊，微风阵阵。眼前的茉莉开得好极了，几乎每一个伸展出来的枝子上都有花苞在渐次绽放，可谓爆盆了。氤氲的花香里，我依稀听见母亲的声音：“这‘夜来香’可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