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世杰（河南平顶山）

在我的印象中，除了我们姊妹五人，母亲对番茄用情最深。

母亲今年已97岁了，小时候长在江苏徐州大泉镇的一个大院子里，院里有一个大菜园，园里有井，浇菜非常方便。在众多种植的菜中，番茄因为红得通透，加上摘下就能吃，还是孩子的母亲就每天观察无数遍，盼着番茄变红，那是她对番茄的初情，天真可爱！

1949年底，母亲随父亲回到河南老家禹县（现禹州市）。老家房前屋后有些空闲地，母亲将带来的番茄种子点下去，每天都要去转一圈，看看番茄发芽没。有一天，母亲兴奋地抱着姐姐去地里看，春日的阳光下，长出的番茄苗稚嫩清新，当时家家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家里马上就有番茄吃了，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可想而知。

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番茄苗一天天长高，母亲光顾菜地的时间更多了。因为番茄叶子有毛刺儿，母亲不停地叮嘱孩子们不能摸。有一天，许多小青果突然就挂满了枝干，一天一个样。孩子们忍不住去摸长成大果的番茄，常被母亲训斥：“别摸，长不大了。”在母亲眼里，那会儿枝上的番茄比她的孩子还金贵。眼瞅着番茄终于红了，透着好看，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也被吸引来看。大人们说，这是洋柿子，不能吃。母亲摘了些熟透的洗干净分给孩子们，自己先带头吃了一个，孩子们学着母亲的样子只吃了一口，便齐声喊“不中吃”，都吐掉了。母亲自己吃得开心而满足，孩子大人都疑惑地看着她。后来，母亲种的番茄慢慢被大家接受，尤其受到孩子们的欢迎。

平顶山建市那年，母亲调入父亲的单位——平顶山矿区筹备处医院，就是现在平煤神马医疗集团总医院的前身。家也搬到了平顶山市区，分的房是平房，带前后院子，母亲又开始种番茄了。三年后遇上灾荒年，粮食紧张，母亲看着常喊饿的我们姊妹五人，便和父亲去家旁边的西杨村河坡上种番茄。当时河坡里是荒地，父亲开出几小块地，种上麦子、南瓜、番茄等。西杨村河里有水，种的东西长势都很好，麦子、南瓜、番茄也收获不小，父亲便送些给邻居，我家人口多，河坡地里的收成解决了大问题。

父亲有一个时期被下放到西部山区，母亲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山区空地多呀，她在房前屋后的土地上又种上了番茄。番茄成熟时，根本吃不完，母亲就摘些送给邻居。那九年里，母亲是忙碌的、充实的。

有一天，总医院的领导带着父亲平反的消息赶来，就是在母亲的小菜园里找到父亲的。离开时，母亲看着满园红红的熟透的番茄，像与自己的孩子分别一样不舍。回到市区工作后，母亲还想找块空地种番茄，但楼房建设和道路硬化速度太快，她一直未能如愿，种番茄成了母亲的念想。

几十年过去了，母亲常常提起西部山里的番茄菜园，带不走、放不下，成了她心头的遗憾。我知道，无论过去多久，番茄都红在母亲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