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运玲(河南汝州)
春节刚过,年迈的母亲突然肚疼得死去活来,在郑州做手术,取出了鸡蛋大的一块肠结石。
那时的我有孕在身,大腹便便出门很不方便,再加上对母亲的状况做了乐观估计,两天后,我才在好不容易请下假的丈夫的陪同下,坐客车到了郑州。
刚进病房门,立即被娘痛骂一顿:“死闺女不要娘了!”我面红耳赤怔立那里,心中无限诧异:“娘一辈子都没骂过孩子们一句,这是怎么了?”
一询问,才知道事情的缘由。只因娘心疼孩子们挣钱不易,不愿动手术,是被哥姐们骗上手术台的,说只是个小手术。术后感染,高烧不退,哥姐们早红了眼,母亲也被吓坏了,命令我和舅、姨火速前往。
舅和姨幼年丧母时还是两三岁的娃娃,是母亲既当大姐又当娘,将弟弟妹妹养大的,他们视姐如母。舅和姨早就到了,只有我这个小女儿迟迟未至,让娘望眼欲穿。
其间,有个二哥的朋友也去医院看望,闲谈时聊起了老师们补发工资的事。大字不识一个的娘听成了“不发”工资,替我无限担忧,说我不上班,丈夫又不发工资,这日子该怎么过,连梦里都在说这件事情,浑然忘了自己是个病人。
好在上天有眼,母亲终于出院了。手术后遗症让她落下个皮球似的大肚子,健康状况也远不如从前。
似乎意识到生命无多,70岁的老母亲对我们兄妹几个更是呵护有加,谁有个头疼脑热她都操着心。
母爱的光芒绽放出最夺人心魄的美丽,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天下午,母亲突然口吐乌血,昏迷不醒。专家会诊,说是大面积突发性脑溢血。冲着仅有的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决定拼一拼动手术,或许母亲还能创造奇迹,陪孩儿们再走上几年。但希望落空了,三天过去了,母亲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脸上沟壑般纵横的皱纹却神奇地消失抹平。大姐说这是不祥的征兆,必须赶紧回家。
半信半疑下,我们连夜将母亲拉回了乡下老家。下半夜,一直昏迷不醒,靠输氧才有呼吸的母亲竟突然睁开了双眼!她嗫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口。她只能微转着头,将我们兄妹挨个儿注视一遍,才微微一笑,停止了呼吸。
因为对儿女们的牵挂,为了最终再看孩子们一眼,为了留下最后的笑容,母亲竟与死神搏斗了三天三夜。
母亲走了,我们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找不到家的感觉。母亲在,哪怕她躺着不能动了,还是可抵抗世间风刀霜剑的墙,是温暖的家。但母亲,永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