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朝霞（河南叶县）

每次回娘家，妈都会像我小时候放学回家一样，问我冷不冷，饿不饿，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零食都递到我手里。她说我胃不好，不能吃凉的，总是把水果用热水泡好让我吃。而当我站起身想干点什么时，她会立即阻止：“坐下歇着吧，一会儿我弄。”看着妈慈爱的面容，仿佛又见妈坐在阳光下，为我缝制新衣，站在村口唤我回家吃饭，那些被母爱温暖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活跃。

我小时候，父亲在县城上班，因为工作繁忙，交通不便，很少回家。妈带着我们姐弟四人在农村老家生活。姐因为得过脑炎智力低下，弟弟妹妹还小，按说我最应该帮妈分担家务，可妈说我从小体质差，只要养好身体，好好学习就行了。上中学时，我患了一场大病，之后更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小姐。妈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耕田种地、养鸡喂猪、做饭洗衣……不但啥活都不让我沾手，还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想方设法为我增加营养，她用满腔的母爱温润了我的少年时光。

长大后，嫁为人妇，却没成泼出去的水，我的一切依然牵着妈的心。结婚时，我在一所中学教书，老公远在市区工作，生活不能自理的婆婆和我一起在叶县生活。妈比谁都清楚，她的闺女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突然面对这副重担该有多么无奈。妈怕我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怕我苦、怕我累、怕我痛，她三天两头来看我，蒸馒头、烙菜馍送到我家，帮我洗衣服、拆被褥、收拾屋子、打扫庭院。那时候，妈已经离开老家到县城上班，弟弟妹妹都在上学，她边干工作边做家务，百忙中，还要惦记我这个已经出嫁的闺女。

后来，孩子出生了，看着病榻上的婆婆和襁褓中的儿子，我手足无措，一筹莫展。那无数个苦不堪言的白天黑夜，让我对生活感到绝望。最艰难的时刻，是妈的一句话让我重新起航，她说：“日子长着哩，年轻有福不算福，这点磨难算什么？”她用简单朴素的道理开导我，贴心地关爱帮助我。妈来我家的次数更多了，她不但帮我刷锅洗碗、缝补洗浆，还帮我给婆母端饭，给儿子洗衣，她不会骑车，大约四公里的路程，全是步行。

那年，我们东挪西借盖了新房，正在努力赚钱还账的时候，老公却因单位破产而下岗，一时就业无望。妈怕我伤心，劝慰我：“下岗的人多了，鸡带两只爪能土里刨食，人有两只手，只要肯干，就饿不着！”后来，我和老公决定开家小旅馆，为了减少我们的开支，妈把家里崭新的被褥全部找出来晾晒后让弟弟送到我家。她常常把我儿子接去她家吃饭住宿，为的是让我轻松一些。得知我患了胃病，她忧心如焚，让父亲买来大包大包的胃药，恨不得马上给我治好……

岁月很漫长，母爱始终如影相随。光阴荏苒，我的满头青丝逐渐变白，妈也一步步走向暮年，她不可能再来帮我分担家务，但疼爱女儿的心情一点没变。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催促弟弟：“给你二姐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孩子们怎么样。”每次和妈在一起，都想对她说说心里话，说说内心深处想与人言却难与人言的酸楚，因为妈会理解我、心疼我。妈虽然目不识丁，但她听得多、见得多，总能用简单的道理、人生的智慧开导我、鼓励我，字字句句都能暖到我的心坎上。

母亲的爱说不完，有许多细微无法捕捉，正是这些细微成就了我的人生，渗透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如今，我已经为人祖母，但在妈的眼里仍然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小丫头，白发苍苍的母亲始终以一种充满爱怜、关怀和牵挂的目光在背后注视着我。

有人说，母爱是一场体面的退出。可是，妈做不到，在我面前，她永远无法从容，无法淡定，即使我已历经沧桑、百炼成钢，即使她已经步履蹒跚、老态龙钟，仍然不放心让我独闯天涯，今生，她永远也退不出“母爱”这场人生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