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献(河南舞钢)
腊八的头天晚上,母亲把小麦、黄豆、绿豆、大米等杂粮淘净放在温水里浸泡。第二天凌晨,家人还在被窝里梦周公,母亲就起床把泡好的食材倒在铁锅里,添足水,擦根“洋火”引着柴火,一手拉风箱,一手往锅底填柴。
风箱“呼嗒呼嗒”的响声,是母亲演奏的乐曲;柴火在锅底燃烧,“噼啪噼啪”仿佛在打着节拍;火舌舔着锅底匆匆向后蹿,化成一缕青烟袅袅飘升;锅中的五谷穿着各色泳衣上下翻飞,跳着“水上芭蕾”。母亲一边续柴火,一边搅着锅里的粥,内心的快乐爬到脸上,火光一照,灶台边盛开了一朵水莲花。“八宝连情锅里装,红红炉火煮柔肠”描写的就是这个场景。
太阳冉冉升起,小山村裹上了炊烟做成的纱巾,田野里的麦苗挂满了露珠,深巷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山村的早晨格外祥和。这时候,母亲把大火转成小火,勺子在锅里不停地搅。粥越来越稠,热气从爆裂的气泡中升腾出来,粥香弥漫到整个房间。
不等母亲叫醒我,腊八粥的香味已经催我起床。洗过脸,母亲把粥盛到蓝边瓷碗里,碗口上摆着竹筷子。我冲过去端起碗就想吃,母亲对我说:“先喂树!”我想起了往年的规矩,端着碗走到院里的一棵椿树下,找个树疤瘌把粥抹上去,说:“椿树王,椿树王,吃了腊八粥,长高长粗做架梁。”然后又走到柿树下,说:“柿树爷,柿树爷,吃了腊八粥,开花结果枝压折。”这都是母亲教我的。家人等我喂完树才围在一起吃腊八粥。
转眼一个甲子,人们吃腊八粥的习俗没有变,但细节不同了。乡下通了天然气,煮腊八粥不再烧柴火、拉风箱了;农村实行土地流转,乡下人打工、经商,什么挣钱干什么,有的在自家宅基地上盖起了小洋楼,有的在城里买了商品房,没人用树木做梁盖房了,树木掉了身价,谁还给它喂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