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涛（河北承德）

父亲是个一丝不苟的人，甚至有些刻板，不懂变通。家人都说他有些“呆”。

30年前，为人坦诚、做事认真的父亲，在国有建筑公司刚工作没几年就被提拔为建筑队长。大家都说父亲这个岗位是个“肥差”，只要略微变通一些，家里就能日进斗金。谁料，父亲上任所谓的“肥差”后，家里的日子却越过越紧巴了。

上三年级时，老师让同学们填报自己父母的工作和职务。我写完后，老师叫我到办公室，说让我的父母来一趟。

隔日，我跟着父母来到老师的办公室。老师开门见山地说：“孩子说你在建筑公司当队长，能不能帮忙弄些涂料，再安排几个工人帮我们把教室粉刷一下。”父亲看看老师，又瞅瞅我，然后重重地点点头。老师接着又说：“要是涂料充足，能不能多拿一些，家里要刷墙，就算是向您要个人情吧……”听到这里，父亲的脸有些红，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又重重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天，父亲来了，手里拎着涂料和工具，当然还有老师要的那份“人情”。

在老师的指挥下，我和同学们纷纷搬动桌椅，为粉刷教室做好准备。撤离教室前，我看到父亲戴着报纸制成的帽子、拎着粉刷工具进来了。

晚饭时，我问父亲白天的事，母亲先开口说：“这个月，你的零花钱没有了，你爸的烟钱也没有了……”原来，父亲没有到单位拿涂料，也没有找工人去干私活，而是自己花钱买了涂料，自己动手粉刷教室。正因为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我家的日子才越过越紧巴。

那年，舅舅结婚要盖新房，母亲想让父亲动用点“权力”，帮舅舅一把，毕竟姥姥家不富裕。父亲当时就答应了下来。可到了盖房的时候，父亲又一次自己去了现场。这一次母亲的愤怒被点燃了，连续几天他们都在吵架。好在父亲及时将功补过，或者说母亲实在无奈妥协了。

当时舅舅盖房子需要木材做窗户框，父亲说他单位就有能用的木材，会安排专车送来。母亲很高兴，终于轮到她在家人面前露脸了。第二天，在舅舅请来的木匠久等不到准备离开时，父亲骑着一辆人力三轮车拉着一车木材到了。木匠师傅看到后大笑连连，问父亲在哪里捡的碎木料，别说做窗户框，就是拿去烧火都不是好柴火……

时隔多年，我问父亲当时为什么不用手里的“权力”帮帮舅舅和家人。父亲带我拿着网和一块肥肉来到河边。他把肥肉放在网里，很快一群小鱼就向网里游去，父亲猛一提手，一群小鱼全部落网。看着网中的鱼儿，我明白了，父亲并不“呆”，反而充满了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