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元（四川南充）

提到读书，有一件小事让我刻骨铭心。那是我读小学时，有一天早自习，我把小人书叠放到语文课本下，正准备欣赏，没料到同桌在背后“捅了一刀”。这家伙阴阳怪气突然一声大叫，快来看啊，他在看女人。说着，把我的书呼啦一下扯了出来，挥手舞得老高。

这本书名字叫《跳来跳去的女人》，俄国著名作家契诃夫的作品，讲述了一个名叫伊万诺夫娜的女性爱结交名流，追求艺术，嫁给了曾受父亲知遇之恩的医生戴莫夫。她因迎奉名流而与知名画家发生婚外情，戴莫夫以宽容之心召唤她回归却没有成功。后来戴莫夫舍命救人而患上传染病，医学协会对戴莫夫的推崇，使得伊万诺夫娜明白，身边的人才是真正的名流，可惜为时已晚。

那个时候看这种小人书，似乎不合时宜。本就心虚，不料被人当场逮住，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剥了个精光。一时又急又气又羞，扑上去就是一拳。这下好了，被老师逮个正着。

这个“事故”，一般人能想到开始，却料不到结局。一般而言，老师逮着看课外书的家伙，都会把书没收，然后揪着耳朵直到人在墙角站得规规矩矩。像我这样还动用武力，后果肯定不堪设想。我紧张万分，没想到老师接过小人书，看了一眼封面，竟然微笑着把书给了我。教室里几个幸灾乐祸的家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自己也有些迷糊。

那天，老师竟然把早读停了下来，给我们上了一堂故事课。老师说，这本书还有一个名字，叫《伟大的人》。然后他微笑着神秘地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戴莫夫是一个伟大的人，那么伊万诺夫娜就是渺小而可恨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一屋闹喳喳的“麻雀”突然安静下来。我们看小人书都沉迷于嬉戏打斗的情节，哪会思考这么多？老师继续说，如果舞动道德的大棒，我们完全可以批评伊万诺夫娜爱慕虚荣，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但她是个坏人吗？她追求自己的理想，向往自由的生活，有什么错吗？没有。跟她周围的人相比，她更热爱生活，她认为自己是有理想的，但她错就错在不知道什么叫理想。

老师说，我们不能从一个角度固定看待他人。

这句话让我终生难忘！多年来，我一直感恩老师，他的柔和悲悯，他的博学多才，不仅化解了一个少年的尴尬，拯救了一个少年的灵魂，也为我开启了认知世界的另一条道路。

换一个角度，一下就看到一个人与众不同的一面。这一面，远不是一组黑与白、高尚和卑劣、伟大和渺小等词语可以概括和总结的。你会发现，人性中始终有着复杂的“灰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