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人庆（河南鲁山）

总感觉黄河离我很远。黄河也就一直以其九曲十八弯、一泻千里、浊浪滔天的形象出现在我的梦里。

第一次坐火车去北京，要过黄河大桥，就很兴奋。那是在夜里，火车驶过黄河的时候，隔着车窗，影影绰绰能看到远处灯光照射下的粼粼波光。此外，便是火车行驶中那有节奏的“哐当”声明显加大，听起来有些空灵。

终于有机会白天经过黄河了，车窗外的黄河却是温顺的，波澜不惊，静静地流着，像一幅色彩单调的画板，匆匆而过。

直到多年后，去郑州黄河游览区参加一个文学笔会，才有了近距离亲近黄河的机会。

那是一个秋日。天高云淡，不热不燥。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我急急忙忙奔向黄河岸边，那一幅辽阔壮美的画卷真真切切地铺展在我的眼前。

这里地处黄河地上“悬河”的起点，也是黄土高原的终点，上游河床狭窄深邃，往下则水面开阔，以其“悬、险、荡、阔、浊”之奇和气吞万千的雄浑气势、奔腾不息的壮观激流，构成一幅博大、宏伟的优美画卷。没有想象中的浊浪滔天，却有激流翻滚，像一条巨龙，更像一匹抖动的深黄色绸缎。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象征。邙山脚下，黄河岸边，106米高的“炎黄二帝”巨型雕像，以山体为身，浑然天成。一个凤目龙隼、气宇轩昂，一个广额纯朴、智慧慈爱。中华民族不屈不挠、勤劳勇敢、开拓进取的精神气概，在这里完美结合，得到充分的体现和升华。

黄河，是条母性的河。沿着花岗岩铺就的甬道和台阶，一步一步登上五龙峰，走近那座名为“哺育”的汉白玉雕像——“黄河母亲”发束魏髻，身着唐装，怀抱婴儿，神态凝重高洁，表情端庄惠美，在众多虔诚膜拜的目光里，深情地眺望远方。那是黄河母亲的化身，她用博大的胸怀哺育着怀中的孩子，繁衍着炎黄子孙，传承着华夏文明。凝视黄河母亲慈祥的目光，那些曾在母亲怀中熠熠生辉的诸如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大汶口文化，纷纷从历史典籍中走来，向我们讲述那曾经发生的故事，连同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雄壮，在阳光下碰撞，辉映出千秋光芒，让人感受到一种深刻而崇高的愉悦。

小顶山，原是岳山寺前的一个普通山丘，因一位伟人的到来，从此被载入史册，平添灵秀。1952年10月31日，伟大领袖毛主席在视察黄河时，健步登上小顶山。在这里，他极目远眺，指点江山，发出了“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的号召，成了一代又一代人改造自然、造福人类的誓言。

那次黄河之行，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投身黄河的怀抱，也是第一次在黄河岸边捧起那夹带着泥沙的河水，一种强烈的震撼和敬畏从此根植在我的心灵深处。

几年后去青藏高原，在青海贵德，我又一次与黄河相遇。这次邂逅，又一次改变了我对黄河的认知。

在贵德“黄河清”大桥，凝望那晶莹剔透、翡翠般流动的河水，我怎么也难以把它与黄河联系起来。“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在我的意象里，黄河就是那一泻千里掀起的万丈狂澜，就是那气吞万象、浊浪滔天的蔚为壮观。然而，这里的黄河河水碧绿，舒缓缠绵，静若处子，挤满天光云影，铺展两岸锦绣，呈现出一派南方的灵秀和恬美。

在这里，山和水依偎得很近，升腾的水汽匍匐在水面，缠绕着两岸青青的树林，宛若云烟。远望，雪山茫茫，若隐若现；近瞧，白沙碧水，静水流深。河中间的沙洲上，杨柳依依，杂木繁盛，一片葱茏，挤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绿。水清如玉的河滨，面容娇美的“黄河少女”端坐在浪花之上，半裸的上身饱满盈润，垂落的衣裙绰约婀娜，在高原的蓝天白云之下，端庄、清秀、静美。突然，我就想起了那尊“母亲”雕塑，哦，我们伟大的母亲，在这里又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此时此刻，无论是鸢飞戾天的心，还是激情澎湃的心，都随着流水安静下来，温柔成一汪深情。

啊，这巴颜喀拉山的雪水，流经屈曲河床，向海而奔。峡谷、山地、丘陵和平原给了它恢弘的气韵，黄土高原赋予它浑厚的色彩，一路接纳百川径流，成就了它百折不回、勇往直前、气势磅礴的魂魄，成为中华文明最主要的发祥地。从世界屋脊，到渤海之滨，黄河以5464千米的流径、75.2万平方公里的流域，串起黄土地，连起黄皮肤，凝聚成中华民族的不屈和坚强，一直奔腾在追梦的路上。

亲近这一条河，无论她以什么样的姿态呈现，都是我心里最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