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诚（河南洛阳）

一个男人的宿命，就是先当儿子后当爹，谁也跑不掉。父子，是生命的延续，有辈分之别，于是，也就有了“子不教父之过”的说法。父亲，对儿子负有教育责任，不仅为父，而且为师，所以也一直高高在上，不料到了今天，竟然有些行不通了。

我小时候，父亲不仅辅导作业，而且还是我眼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啥都懂。我拗着他的意思办事时，他常常捋着胡子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事办砸了，他就会说，看看，看看，应验了吧。在我眼里，父亲的胡子，那就是智慧的象征。就想，等我熬到留胡子的时候，一准也很牛。人，过去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嘛，前有车后有辙，岁数熬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一路上，我照着父亲的路子走，儿子，也渐渐比我高了。我也到了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年纪了。突然，忽如一夜春风来，千家万家网络开，没想到，我又变成儿子的学生了，而且还是个差生。英语底子薄，重装系统就成了拦路虎； Windows操作不过关，出现问题，常常解决不了；做个PPT，磕磕绊绊……没办法，只好向儿子请教。小老师又是链接，又是截图，又是语音，远程指导老学生。这让我十分的感慨，这才是真正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喜欢看书，但眼睛又受不了，儿子就让我改成听书。帮我下载了APP，不仅方便，而且便宜，随时随地，打开就听，还不占地方。这些年，不觉中买了100多本，加上免费的，囫囵吞枣，连看带听竟有500多本，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要是纸质的，那得多大的书柜？

老师的指导，不仅限于工作、学习，生活照样干预。早餐我喜欢吃咸的，什么牛肉汤、羊肉汤、胡辣汤味儿重的就行，然后一杯浓茶，优哉游哉。吃了咸的就要喝茶；喝茶以前，就要吃点咸的，这好像也相辅相成。多少年了，也习惯了，一直感觉挺好，挺滋润的。现在老师说，盐超标，钙不足。肉汤，要逐步退出，牛奶，必须跟上，而且最好是脱脂的，因为在他看来，我的体重超标了。我倒没什么感觉。

在我的印象里，爹，才是一个家庭的定海神针，因为有丰厚的岁月积累，见多识广，该是一家中说了算的人。我爸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也是我一直信奉的，怎么到我这儿就不灵了，连生活习惯都得改？这是什么年月，爹将不爹了！

儿子说这很正常，青出于蓝不胜于蓝，那人还有啥希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有各的长处。为人师，也不全在阅历，还在于知识、思想、不断锐意地进取，他说着扑哧一笑，说您老一直在进步，想摆脱老师，那还得继续加油哟。

这小子还真敢充大瓣蒜，不过他说的还真没错。记得朱自清有篇散文叫《背影》，说的是他父亲的背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想我父亲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再回味我给儿子当学生的经过，思忖半天，觉得我给儿子留下的背影，应该是两个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