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泓（河南鲁山）

端午的水清澈透亮，端午的水包治百病。

月宫里的玉兔捣了一年的药，在端午节这天，她把药洒在露珠上，洒在山泉里，洒在小溪流，洒在大河，洒在大江……族人这样说，奶奶这样说，娘也这样说，就这样一辈辈传承着。

端午节的头天晚上，母亲对我们说，明天早点起来，去大河洗脸，一年不得病，自己起来，甭让我喊，要不就不灵了。

天还没亮，父亲就挑起水桶，去担井水。偌大的村子，端午节那天的第一桶井水一定是属于我家的。

看我们没动静，母亲急了，跑到床边，晃动着，快起来，鸡子都叫两遍了。

睁开惺忪的睡眼，我和妹妹向大河走去。伸开双手，小草叶上的露珠，猫猫眼上的露珠，艾蒿上的露珠一颗一颗全落在掌心。妹妹摇我接，我摇妹妹接，把露珠涂在眼睛上，顿时透亮许多，把露珠涂在脸上，神清气爽。

大河里的水清澈见底，鹅卵石一粒粒清晰可见，鱼儿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掬几捧水，噗啦啦把脸洗了几遍，河水还有点凉，刚刚好，提精神。

自此，我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

小侄女儿，几个月大，端午节这天，娘张罗着给她洗澡。把艾蒿蒜辫子扔到大铁锅里，水烧开，滚几滚，艾蒿蒜辫子水起出来，倒在大盆子里，兑点井水，水不热不凉，想必是很舒服的。小娃娃在水里，两只小手拍着水，嘴里“哦，哦”欢快地叫着。

洗洗，不腌。娘说，我婴幼儿时期的每个端午节，都是这样的。任我努力搜索，也捕捉不到一丝丝这样的记忆，但我知道我一定和小侄女一样被母亲呵护得无微不至。

娘打开针线盒子，抽出五根不同颜色的线，把它们搓在一起，系在我和妹妹、弟弟、小侄女儿的手脖、脚脖上。到六月六这天，娘解下五色线，系在门前菜园里的茄棵上，嘴里念念有词：“五色线，人娃儿戴，人娃戴了茄娃儿戴，大灾小病茄娃儿害。”

说来奇怪，洗了端午的澡，戴了端午的五色线，采了端午的露珠，用了端午大河里的水，我们姊妹几个、我的侄辈们一路走来无病无灾，茁壮成长。

读初中时，一个要好的朋友要我去她家玩，正是串友疯玩的时节，娘不阻拦，只是说，到别人家有点眼色，明儿是端午节，早点起来去河里洗脸。我随口应允，雀跃着和朋友朝着她家狂奔。朋友的母亲比我娘年长，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皱纹，佝偻着腰，见到我们，乐开了花，做了一大堆好吃的。临睡前，她来到我们床前，柔柔地说，红儿，明儿五月端午，早点起来去泉眼边洗脸……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

后来，我去县城读高中，去省城读大学，在城市工作，端午节的河水、泉水、露珠，就只存在我的记忆里了。

端午节的水是清澈的，洗涤着世间的浑浊。端午节的柔波，刻着母亲的爱，刻着屈原的傲骨。端午的水包治百病，对此，我亦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