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美（河南平顶山）

每年高考之际，我的心绪总是不能平静。1978年高考，那场改变人生命运的搏击，让我终生难忘。

报考的日子愈来愈近，复习亦进入白热化阶段。考不考？我还真没有仔细思考过。然而，一件事情刺痛了我。

周六下午，上完课回到家。门锁着，妻子没在家。一开门，睡在地上的儿子惊醒了，哇哇地哭起来，我忙把他抱起来。因为饿，他一直哭个不停。我只好把他放下，点火烧开水沏了半瓶炼乳喂他。谁知孩子半天没吃奶，饿过头儿了，吃着哭着，吃完还是哭个不停。

正好这时妻子从地里回来，拿着镰刀，夹了一小捆半干的菜籽秧，满身土满脸汗，头发蓬乱着。见我回来了，问了一声。我连忙倒了一盆水，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简单洗了个脸，抱起孩子哄了一会儿，儿子这才算不哭了。

做饭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缺柴烧。妻子每次下地回来都要捡点柴草，那些菜籽秧半干半湿不好燃着，弄得烟熏火燎的，看着她做一顿饭这样受罪，我实在心疼。

当年的招生政策特意注明“招收1966、1967两届高中毕业生”。这可是1966届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机会不会像夏日树上花儿一样，开完一朵还会再开一朵。我决心报名。

“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深夜，人们都睡熟了，校园沉浸在静谧的月光中。电风扇下的空气热得膨胀起来，除了白天上课，我放弃了一切活动，天天复习到深夜两点，困了就用凉水洗把脸。其实，初高中的数理化我都教过，复习起来并不感到有多大的压力。

7月20日，恢复高考后第一次全国统一招生考试如期举行。我平静而自信地走进了考场，心情非常放松。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是焦虑的、煎熬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接到了焦作矿业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我考上大学了！”

“我考上大学了！”

从县教育局出来，骑着自行车，我发狂似的喊着、喊着，仿佛要把积压在胸膛里几十年的憋屈都发泄出来。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我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坦。

回到家里，我把通知书给妻子看。让我意外的是妻子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之后的几天里，她很少和我提起上大学的事，也从不和外人炫耀此事，整天里依旧是忙完地里活忙家里活，几乎一言不发，好像这事与她无关一样，只是每天晚上在灯下坐到很晚，抽时间给我准备被褥衣服鞋袜。要是问她啥想法，她总是那句话：“上大学是你，不上大学还是你，我认的是刘玉美你这个人。”

一个秋阳高照的日子，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母和妻儿，坐上了北去的列车。车厢内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窗外是广袤无垠的陌生土地。虽然年近而立，但我仿佛刚刚拉开人生的序幕，一段崭新的日子开始了！几十年的苦难像梦一样随着疾驶的列车退去。

大学毕业后，我和我的家庭融入了繁华的城市。我想，我是幸运的。那场迟到的高考，那场高瞻远瞩的巨大变革，不仅改变了我和我家庭的命运，也改变了无数人和无数家庭的命运，更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