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涛(安徽五河)
对我来说,春天最惬意的事情就是中午晒晒太阳。
吃完中饭,搬把椅子,懒懒地坐在封闭的阳台上。不开窗户,只让阳光钻过玻璃,一粒粒爬进来。这时候,最好是哪一扇窗户边儿有一缕细长塑料袋儿飘着,窗外那若有若无的风就会把它当成乐器,抑扬顿挫地演奏出动听的乐曲来。你尽可以闭上眼睛,带着饱饭后的慵懒,静静地等候着阳光爬上身来。此时,倘若用眼睛的余光来看阳光,你会发现原来阳光并不是白花花的颜色,而是带着煤油灯灯光一样的橘黄,光亮亮地漫过睫毛的栅栏,流进眼里去。你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任凭脑袋挤满内容却不用深思,抑或完全放空。
一开始,阳光只是像老人的目光,轻轻地在身上抚摸着。渐渐地,这抚摸发散开了,像是有无数执著的蚂蚁,硬是往棉袄里钻。你分明感到自己的脸上也有蚂蚁在爬,那细小的爪子沙沙地爬过来,爬过去,像蹑手蹑脚的春雨走过一片空地。还有几只蚂蚁,悄悄地离开队伍,找片地方停了下来,不是休息,而是使劲抓挠,像是在挖寻过去埋藏下的宝贝。不出十几分钟,那部分被抓挠的脸就会潮红起来,宛若几大杯酽茶过后的迷醉。我想到了躺在暖阳下的泥土,想到了泥土中耕耘不辍的蚯蚓,想到了温泉里被一群热带小鱼咂啜的麻和痒,想到了被一曲喜欢的乐音泡透后的酥软。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心里似有无数念头开始膨胀,纷纷冒出嫩芽儿,向上钻,光亮嫩绿的一大片,让我这个男人第一次体会到了做母亲的慈祥与温情。
除了把自己晒足太阳,我没有忘记我的被子,我会把被子晾晒到阳台外面的栏杆上。棉被在阳光中温和地晒了一天,蓬松开来,铺上床后,床也高了半尺。晚上把自己交给吮吸饱阳光的棉被,先屏住气闻一闻,阳光的味道在身边浅浅地荡漾着,就像是孩子围嘴上的乳香。然后伸开四肢,坦然地躺在被下。那棉被盖在身上,根本就不像棉花,而像八月淮北平原上空雪白的云朵,蓄满了阳光,软软的、暖暖的。身置其中,仿佛中午沐浴的阳光又包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