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琛（河南叶县）

菊花，她隽美多姿，不以娇艳姿色取媚，却以素雅坚贞、凌霜盛开、西风不落的一身傲骨取胜。每当看到菊花挺立于霜风凛冽之中，就会想到唐代诗人元稹的《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古都开封的菊花，是大家闺秀，是秋讯的使者。见证她的花期如同一场漫长的演出，目睹她的凋零如同一场庄重的谢幕。不凋落花瓣，不到处飘飞，直到最后彻底枯干，所有的花瓣还是保持原来的形状，这是她“坠地良不忍，抱枝宁自枯”的傲骨。开封的菊花，她是花中君子，是文化的使者，无论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静悠闲，还是郑思肖“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高洁坚贞，亦是黄巢“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情。她，一直为文人墨客所偏爱。

每年的十月中旬到十一月中旬，是菊都开封的骄傲期。每到这个时节，这里就成了菊花的天下。清明上河园、龙亭公园、铁塔公园、万岁山等景区全都成为菊花的主场，千姿百态的菊花以形态各异的造型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逢赏菊佳节，清秋气爽，菊花盛开，窗前篱下，片片金黄，盆景当街密密地排列开来，交相辉映，金光四射，整个空气中流动着菊花独有的淡淡的清苦之气。这丛菊、那盆菊，恰似燃烧的火炬，用一种曼妙的旋律牵引着你我，走进青石铺砌的小巷，静静地细看：绿翠如玉的绿菊、黑如墨汁的墨菊、色彩斑斓的七彩菊；六角宝塔形状耸立的塔菊、菊花巧接而成的金色长龙、如掌中之物小巧玲珑的案头菊……

我求学在河南大学已经两年多了，每次欣赏开封菊花的梦幻美景，依然会想起家乡那醉人的野菊花香，还有爸爸那清香四溢的野菊花茶。

家乡野菊花，她是小家碧玉，随遇而安，竹篱村落，岩边山隅，自开自谢，无需精心的伺候。家乡的野菊花，她有孤傲的花语，常盛开于乡野的路边，仿佛一位亭亭玉立的佳人，给人孤芳自赏的感觉；她有顽强的花语，能够在贫瘠和干旱的土壤中茁壮成长；她有坚定的花语，即便植株被强光照耀，却依然能够盛开出自己鲜艳的花朵；她有独特的花语，花朵只有单一的黄色，就连花心也是黄色。她，一直受到山野村夫的钟情。

霜降是家乡野菊花怒放的号角，那些散布在穷乡僻壤里的菊蕾，闻声而起，陡然举起千万面金黄的旗帜。秋风渐起，漫山遍野渐次开满黄澄澄的野菊花。她们一簇簇、一丛丛，铺在山坡上，立在山脚边，远远看去，如繁星，如瀑布，闪着一片辉煌夺目的亮点儿，一直泻到地上，活像一扇艳丽动人的凤尾，又像一条被舞台灯光照着闪烁发光的长裙。秋高气爽，天地空旷，林子里、路边和田埂上，团团簇簇的菊花闪着耀眼的金黄，繁密的花朵拥挤着喧闹着，俨然一片热烈的花海，把一片片小天地，装扮得富丽堂皇。碧绿的茎叶，烘托着玲珑的小花，每朵花都是一个金灿灿的小太阳，每簇花都是一幅隽妙的工笔画。此正是：“田边河岸山坡上，野菊丛生花朵黄；处在寒秋时节里，傲霜怒放发清香。”

我们一家这时都会循着一条条曲折蜿蜒的小路，开始了觅花闻香采菊的旅行。秋风吹来，花香缭绕，小心翼翼地摘下那粒粒小花朵，满手溢香，带香而归。那些初绽未绽的小花蕾做茶最醇香。爸爸挑拣心仪的花朵，在锅里轻蒸一分钟，寻个干燥通风的地方，轻摊薄铺，晾晒至干，那丰盈的花朵便瘦身成了花米，放进瓶里冷藏。一瓶精美的天然花茶，它是大自然恩赐的珍品，每朵花经历春之萌发，夏之繁茂，秋之花开，汲取天地之雨露，凝聚自然之精华，品味它，就是在品味大自然的丝丝馨香。爸爸总会坐在阳台上冲泡一杯花茶，看沸水入杯，看花米在水中欢快地翻滚，慢慢地舒展身子再次悄然绽放，缕缕花香，在室内悄然弥漫，把满屋的空气也浸润出浓郁的芬芳。七分炫耀，三分品尝，爸爸随口吟出了南宋诗人喻良能的《采菊》：“采采黄金蕊，盈盈白玉觞。露兰何足饮，自觉肝肺香。”满室的芬芳吸引我也试尝一口，果然是齿间留香，神清气爽。爸爸为此还赋诗一首，献给家乡的野菊花：“万木晚秋叶已黄，金风飒飒拂面凉。寓情山水三生愿，采菊东篱一袖香。林隔喧嚣遁浊市，嫩瓣香蕊入我囊。悠闲沏出黄花味，细啜清心慰暖阳。”

开封，五彩缤纷的菊花；家乡，橙黄一色的野菊花，都是这世间绝美无比的菊花，都是我此生难以忘怀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