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玉莹（河南舞钢）

又到一年高考时。早晨凉风习习，街上格外安静。赶紧给一个家有考生的朋友发了条祝福信息，又回忆起我那已经遥远的高考来。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夏天，被学生们戏称为“黑色七月”的7、8、9三天，是我参加高考的日子。那年我并没有志在必得的自信，因为我的数学成绩总是不尽如人意。说来奇怪，语文从来没复习过，可每次考试都是遥遥领先。而数学呢，一看书就想瞌睡，一做题就想摔笔。但那时已经明白，高考是要靠各科挣分的，所以在高三的下学期，我的生活可以说过得枯燥乏味，因为我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每天抽出大半时间去做数学题。

记得第一场就是我最拿手的语文，在没进考场前，同学们都围在语文老师身边问这问那，我去了趟厕所回来，远远地看到个子不高的语文冯老师正伸长脖子在四处张望，等我刚进入他的视线，就听他高声叫道：“焦玉莹，加油！一二一、一二一……”给我喊起了走正步的号子。

围在他身边的同学们，此时也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我的脸“唰”的红了，一时间走路都不知该迈哪只脚了，索性拔腿飞奔到了同学群中，又立刻引起了哄堂大笑。

也难怪冯老师这么高兴，因为在平时考试中，我的语文成绩总是在年级中遥遥领先。平时他喜欢把我作文中的“经典句子”拿来做口头禅，以表示对我的器重。比如，当时班里男多女少，平时极少交流，每到我发作业时，男生就齐刷刷地扬脸看着你……我在周记中写了这种烦恼，说“一面对那黑压压的一片，心里就紧张。”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摸底考试中，荣居全县最高分，老师对我抱了很大希望！

很快就在笑声中进了考场。我大致浏览了一遍试卷，心里非常踏实，感到胜券在握。飞快地做完了基础知识部分，几乎没有拿不准的。在写作文之前，我花费了很多时间，倒不是不会写，而是为怎样写犯愁了。

本来一看题目就知道是一篇议论文，很简单的议论文。有道是“艺高人胆大”，我想来个“剑走偏锋”，铤而走险一把，写得更引人注目一些。但同时也在激烈地权衡：如果碰上一个激进些的老师改卷，我会得高分；如果是一个保守的老师，那明年只好再来一次了……抱着赌一把的心理，在时间已不允许再犹豫的情况下，我埋头一口气写完了最拿手、平时经常得满分的作文。

一出考场，冯老师第一个迎了上来。问我怎么样？我说心里没底儿，他还笑我“真会谦虚呢”！后来同学们都陆续围过来了，大家为一道选择题争得面红耳赤，老师也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问我的意见。我说：“都错了！正确答案应该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认为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老师也一时无措，就悄悄问我说：“你咋那么肯定呢？”

我说：“这是北宋文学家晏殊的诗，我初中时就会背的……油壁香车不再逢，闲云无影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瑟禁烟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说着我就把全诗一口气背了下来，大家一听正是里面的句子，也都心悦诚服了。

该考数学时，我就像没吃饱饭似的，总是提不起精神。进考场前，既是数学老师又是班主任的刘老师专门把我叫到一边，教我做考卷的方法。当时脑子很乱，他讲的什么好像都没听到，依稀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一看不会就往下做，先把会的做完，再回头攻克不会的。”我当时挺没劲地想：也只好这样了！估计会一直“往下做”的。

谁知卷子一发，我心里更没底儿了！怎么看起来这些题我几乎都会呢？不可能吧？！高考题能有那么容易吗？一定是我判断错误了。但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有照着自己的思路做下去吧。结果老师交代的办法也没用上，就那样所向披靡地一路做到了最后。

出来考场，数学老师问我考得怎样？我还是说心里没底儿。平时很严厉的他，这时倒挺宽容地说：“你只要考及格就有希望。”

后来分数下来了，与我估计的不相上下，我也幸运地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挤过了高考这座独木桥。只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我的数学竟只有4分之差不到满分。而语文呢，则仅仅考了82分(满分120分，平时大小考试都是在110分以上的。)“语文知识”部分毫无悬念地得了满分，那就是说我的作文彻底泡汤了，真是令我欲哭无泪、追悔莫及！

更戏剧性的是，老怕我拖后腿的数学老师笑得合不拢嘴，而一向对我寄予厚望的冯老师则气得直跺脚，非让我再复习一年考个好成绩。我当然没答应，不过一到大学我就给他写去了一封长信，深表歉意。

后来一想到这年的高考，我就感到不可思议。

唉！高考亦如人生，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