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排的电话亭,大概是深圳、东莞、广州这些珠三角城市独有的时代产物吧。
在2000年前后那几年,走在广东的工业园区,总能与这些连排电话亭不期而遇。
他们栖身在超市或是便利店的屋檐下,用铝合金与玻璃隔成十来个联排小格子。格子不大,严格来说很是逼仄,刚好能容下一张塑胶凳子供打电话的人坐。在亭子里边半人高的地方,安了一个玻璃托台,刚好可以放下电话机。这托台很小,如果打电话的人需要记录一个电话号码,或是其他重要的事情,必须把笔记本或者稿纸放在自己的腿上,托台上是不可能放下笔记本的,甚至连比巴掌还小些的电话簿都放不下。
广东的天气很热,闷在这样密闭的玻璃小格子里,很快就会汗流浃背。后来,有的老板为了抢夺客源,就在电话亭格子的顶部安了排风扇。虽然噪声很大,打电话的人却舒服许多。
连排电话亭的生意极好,只要工厂一下班,亭子里都是座无虚席。究其原因,或许是暂居在城市的两三亿农民工的倾诉需求巨大。当然,价格极为低廉的话费为这种繁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到现在我都记得,那时候打长途一分钟才一毛五分钱。虽然电话亭的计时器非常不准,一分钟实际上只有40多秒,但折算下来也还是非常便宜的。
走进电话亭,不管是与父母、恋人,或是久未联系的老乡,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聊一通,从不用担心付不起话费。
走进电话亭,一个个在流水线上苦苦劳作的打工仔,仿佛一瞬间成了时间和金钱的主人。
我不知道这些电话亭靠什么赚钱,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赚钱,而且利润不薄。不然,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不管风吹日晒、熬更守夜守着这摊儿呢?
有坊间消息说,连排电话亭的老板用的是宽带,并没有付电话费给电信公司。所以,他们的收入几乎就是纯利润。
连排电话亭的好日子不过三五年的光景,随着手机和互联网的普及,这些电话亭就悄无声息地没了,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偶然想起连排电话亭,那些坐在电话亭里冒着热汗和家人通话的日子又历历在目,打工的酸甜苦辣顿时涌上心头。接通电话,有过年一样的喜悦,有无助徘徊的忧愁,又有满血复活后的雄心壮志。 (梁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