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洪芬（江苏宜兴）

就是前几天，74岁的父亲没熬过病痛，终究还是离开了我们，彼时，母亲离世两周年还没满。在两年里痛失两位至亲，这种感受我从来不想懂，可命运弄人，终究把我逼到了人生的缝隙，哪怕流泪，哪怕心滴血，现实依然清晰地在提醒我，我的父母双亲，他们都走了。

人生悠悠，走过四十多年，总觉得自己活得依然像是个孩子，却在母亲离世后，我瞬间长大，对母亲深深的思念只能深埋于心，因为想把余下的精力用来好好安抚和照顾父亲。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管工作多忙，日子多琐碎，孩子多让人头疼，我都时常回家，给父亲做好吃的，陪父亲聊天……父亲不止成了我心灵的倚仗，更像是我急欲抓住的一种情感，母亲不在了，我太想好好待父亲，父亲的喜怒哀乐尤为牵扯我的心。

总感觉自己已经倾尽全力，可父亲还是病了，开始只是微微的腹痛，然后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吓人。那个似曾相识的英文瞬间近在咫尺，成了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仿若我们一不小心，它便会从高处落下，狠狠扎下来。心痛，无措，却不得不坚强。流着泪，却不得不转回头笑着安慰父亲——没关系，是小病呢。四处咨询，又托人请了专家，父亲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从忙乱中突地闲静下来，我哭了，转而又沉默，只有心紧到疼痛。

幸好，手术顺利，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父亲的身体还算恢复得可以。不想惊扰父亲，我始终没告诉他得了什么病。我总感觉，父亲老了，这人世间的风风雨雨我为他担着就行。现实却告诉我，不行。才半年，父亲的病又复发且来势汹汹。尽管我什么也没说，父亲也已感觉到了什么，或者，他一直是知道、懂得的，只是他不想我难过，于是故作不知。父亲试图和我谈心，说人嘛，生死由命……我不准他说下去。他沉默，我流了泪。彼时我们都知道，父亲也舍不得，而我更舍不得，我已经没了母亲，怎么会舍得父亲再……

现在想想，或者是我残忍了，在两年不到的时间里，父亲不断地接受着放疗、化疗，吃各种药、做各种检查，直到他对抽血产生了恐惧，都忍着没有说出来——他放弃了，不想看了。他看不得我的泪，看不得我的歇斯底里，即便他知道很多时候，我，其实也无能为力。

慢慢觉得，我对父亲的爱，像极了攥在手心里的沙，因为舍不得，因为不甘心，于是不由自主地攥紧，越攥越紧……我以为可以挽留什么，却终究抵不住命运的残忍。父亲去世后，我一度心痛，为很多很多事后悔，却又浑浑噩噩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很多朋友劝我想开点，生活还要继续。却终是止不住心痛，只愿真有另一个世界，希望在那里，父母能无病无灾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