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诚（河南洛阳）

老家有句谚语，鸡吃骨头，鱼吃刺。也就是说，想吃鸡，别嫌骨头多，不划算；想吃鱼，别怕刺多，扎嘴。我喜欢吃鱼，不小心，也有被鱼刺卡住嗓子的时候，咽不下去，拔不出来，嗷嗷地干咳，那个罪，还真不好受。我喜欢吃鱼，但不懂鱼。这个鱼，那个鱼，在我眼里都一样，直到遇见了老邝，才算有了点认知。

那天吃饭，有一个煎鲫鱼。鱼都不大，一拃来长。老邝像猫一样，把鱼横噙在嘴里，用筷子夹着鱼头，像吹口琴似的，缓缓向一侧拉，鱼骨头，就像梳子似的，干干净净就出来了。当时就把我看傻了，说是出神入化，一点都不夸张。

老邝是养鱼专业户。他说这其实很简单，鱼刺分布是有规律的，掌握了，吃时就可以视而不见。他说得很轻松，跟庖丁解鱼似的，我却听得很木然。他说你怕扎，就别吃懒鱼，吃勤快鱼。我听到这话，比让鱼刺扎住更吃惊。鱼，还有这个分法？

他说你看鱼在水中，有时候会凌空跃起，那是借助肌间骨来完成的。鱼，游动的方式不同，会导致肌间骨的数量和形态不同。追求速度的鱼，游动时更多地依赖自身的肌肉，而不是肌间骨，久而久之， 它们的肌肉变得紧实，肌间骨也越来越少，刺也越来越少。肉质，也就柔韧、筋道、耐嚼，如石斑鱼、金鲳鱼等多数海鱼。这是由它们生存空间、生存条件来决定的，速度，是生存的一种手段。有一些鱼，浅滩、小河都能生存，食性杂，整天悠闲地漂来游去，靠肌间骨摆动着身体，肉质自然也就疏松，刺也多，且呈复杂的树状，吃着就麻烦，如草鱼、鲢鱼、鲤鱼等。

鱼越懒，刺越多，还真有意思，细想，这也很有道理。不知怎么，我又突然想到了：无事生非。是不是同理呢？哑然失笑。

听老邝这么一说，想想，平常海鱼我吃的不多，印象里，像平常的带鱼、扒皮鱼，刺确实少，而且也不乱，肉也瓷实，但海味重些；河鱼，刺多、也乱，但更鲜些、嫩些。真是隔行如隔山，鱼，吃了这么多年，不知里面还藏着这么大的学问，真是脑洞大开。

自听了老邝的这番高论，再去买鱼，我就在想：是吃勤快鱼，还是吃懒鱼？刺少的，海味重些，但筋道，不麻烦；刺多的，麻烦，但味儿也鲜些、嫩些。海鱼，可大快朵颐；吃河豚，不也是拼死追求吗？心里就瞎嘀咕。

想想，也很好笑。平日里去买菜，有这么复杂吗？还不是看着好、便宜，就买了，至于是懒的，还是勤快的，那都是做熟以后的事儿，这不是无事生非吗？转一想，以前是不知道，还好说，现在知道了，再不考虑食用对象，卡住小孩子的嗓子，是不是也是一种懒惰呢？

再看到浅浅的水池里，鱼儿们悠闲地摆着尾巴，时不时吐着泡，好像在聊天，我就禁不住地想，这是悠然自得，还是懒惰成性呢？不追求速度，就一定是懒吗，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不是鱼，还真想不明白。

生活，有这样复杂吗？也许有，也许没有。我这么瞎琢磨，是无事生非呢，还是在“思想”呢？我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