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文（河南辉县）

儿子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比起平日的顽劣显得沉稳可爱。我倚在儿子的床头看书，空调发出“嗡嗡”的声响，合着他写字的“沙沙”声，交织出和谐的乐章。此情此景，不由想起小时候的我，也是冬夜，也是写作业，也是父亲陪在身边，只不过取暖的不是空调，而是小小的红泥火炉。

火炉用废弃的铁皮水桶改装而成。里侧是由白干土、黄土、废炉渣混合搅拌成泥覆在上面的耐火层，水桶上的提手还在，可以提起改装的火炉来回移动，虽简陋，但小巧、方便。每当晚饭后我开始写作业，父亲便生起火炉，橘红色的火光跳跃在逼仄的房间，像爱的使者，传递着温暖。柴火是玉米棒脱粒后的芯，乡下叫作“骨头”，质轻不耐烧，父亲坐火炉边守着火炉，续着“骨头”，炉火便一直燃烧下去。偶尔燃烧的“骨头”爆裂，啪啪作响，升腾起的灰烬落在书桌上和父亲的身上。有时我写作业入神，忘记烤火暖手，手冰凉冰凉的。父亲把自己的大手烤热，包裹住我的一双小手，便真切地感受到炉火温暖的气息，暖身，也暖心。有时，父亲一边往火炉里添柴火，一边说着一些做人的道理，如“火要空心，人要实心”，柴火架空才能烧得旺，做人要实在才能立身处世。

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炉火正旺时，父亲用拇指粗的一根木棒，扒拉开火炉底部的灰烬，放一个红薯，然后再用炉灰掩埋，开始煨红薯。不用多久，红薯甜腻的香味弥漫整个屋子，我开始心不在焉，垂涎三尺，一边写作业，一边偷偷瞄向火炉。父亲把握的时间正好，作业写完，红薯也熟了。在寒冷的冬夜，在睡前，吃上一块暄腾腾、热乎乎的煨红薯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记忆中的红泥小火炉还与一杯热腾腾的醇香的黄酒有关。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寒冷的冬天，独自在异乡打拼。思乡是免不了的，却又无计排除，整日闷闷不乐。偶然发现一个路边地摊，仅仅能避风的简易塑料帐篷里，一位老人，经常在夜里卖黄酒。我成了老人的常客。老人把黄酒从硕大的皮壶倒入铝制小壶，坐在小火炉上温酒，酒香弥漫时，老人把酒倒入一个玻璃杯子递给我。我小口小口地慢饮，老人会把另外一个火炉提到我身旁。此时，我便会想起小时候父亲给我煨红薯的情景，老人的动作、神态都像极了父亲。

对火炉的思念，不是说火炉比空调暖和，其实，这只是一种情怀，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心灵的回归。电子时代，“火”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但对于我，它在我的童年熊熊燃烧着，直到现在，它还燃烧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