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黎（河南平顶山）

数年来，作家董新铎走出了一条五彩斑斓的文学路，他的短篇小说和散文有数十篇见诸期刊。细数他的文学创作，首推的应该还是反映鹰城地域文化的系列长篇小说，他先后出版的《临沣寨》和《半扎寨》，以及已经完稿的长篇小说《风穴寺》，都写得扎实饱满，元气淋漓，让人掩卷之余荡气回肠。

历史是立体的、多维的，只关注社会上层的政治、经济、文化是远远不够的，董新铎在试图反映“大历史”的同时，把更多的笔墨触及到了所谓的“小历史”里，描摹历史长河中下层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让人觉得“历史”与我们极为接近，近到家长里短，近到柴米油盐；同时，也让人产生一种对历史的敬畏感，原来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是历史的一面镜子。《半扎寨》给我的就是这样的感受。

这是一部长达二十六万多字的长篇小说，作者采用传统的章回体写法，以“问题”为经，以人性的抒发为纬，以诸多的细节为枝蔓，以沉静的心态娓娓道来，讲述中原古寨的过往云烟。

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清同治年间的河南汝州半扎寨。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军师赵监装扮卜卦人出逃，意外滞留在驿道上的半扎古寨。他见这里民风淳朴、人少地偏，便安居此地，守土尽责，智斗土匪，应对捻军，保全山寨。他智勇双全，赢得举寨上下的拥戴。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与他有关的故事，在清兵破寨、捻军败走后，土匪头目获悉赵监的身份，前去州府报官。无奈之下，赵监逃离古寨，最终客死他乡。

在故事的推进中，作者层层铺垫，悬念丛生，无论是主线人物，还是故事内容，时常采用明笔、暗笔、连环笔的写作技巧，一次又一次把人物往矛盾的风口浪尖上推，让悬念升级再升级。小说内容跌宕多变，一波三折，常以出其不意的故事情节给读者一种转瞬即逝的意识流动，让读者对书中人物命运和故事内容始终保持着高度关注。

现实主义小说关键是写人，《半扎寨》的成功之处首先在于它成功地塑造了以赵监为代表的一系列人物形象，个性鲜明、栩栩如生，让人读后难以忘怀。同时，《半扎寨》的写人又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作者不是平均用墨，而是抓住最能展现人性美、人情美的场面，人物语言、动作等细节，准确传神地刻画出人物的内心世界，凸现人物的可贵品质。特别是赵监、刘金、秦珮三个主要人物，其身份有着寓言式的精心架构。刘金求卦卜时运，秦珮月夜谢厚恩，赵监年夜说身世，这是一个社会阶层三种声音的发出，是不同故事相同境遇的相逢与交织。故事层层推进，在近乎残酷的冷幽默中展现出世态百相的烟火味。作者以他们的故事揭示当时社会本质，梳理当时社会秩序中人和事的存在，同时给他们安排了合适而有文本价值的位置。在徐徐展开的情节中，作者的笔触深情而温暖，所到之处无不蕴藏着与生活中各种矛盾和解的动机及尽可能的藉慰。

故事行进中，有些场面、情节采用的是粗线条勾勒，而对于那些最能表现内心深处感情世界的举止、言谈、场面等细节，则采用工笔细描。如秦珮月夜谢厚恩那个片断：“风止后的夜晚，天静碧蓝。秦珮踱至窗前，见明月已将周遭繁星的亮光一并压下，只远些的星星把点点光亮照向人间。秦珮轻轻推门出去，走到赵监门口……”语言干净富有诗意，笔调和风秀雅，从秦珮的命运到故事的脉络发展再到感情的延伸，每个章节都有可圈可点之处。引人联想，让人过目难忘。

作者在写景方面总是充满了诗情画意，景色描写得巧妙、入味，使作品有了一种抒情美。写旷野之景：“初春时节，油菜花儿尽情开放，长江岸边雨水充沛，空气湿润，青天碧水，草绿花红，孤鹭邀群雁斗勇，春日逼绿水争辉，好一派南国风光。”旷野景色的描写，为读者打开了一种缥缈般的幻境。

写山水之景：“距赤壁不远处有一茶山，山不高，顶部平缓，椭圆形两面环水，茶树整整齐齐缠绕满山。远远望去，团雾低锁山腰，难掩青翠耀眼，白雾山姿倒映水中，恍然间竟一时分辨不出哪是影子哪是茶山。却有一只白鹭自远处游来，轻轻滑过茶山下的水面，立时，水中的茶山便晃悠悠支离破碎，那白亮的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一如落入水面的船帆。”山水景色的描写，给读者赏心悦目之感。

写人文之景：“有一股暗香淡淡地侵入鼻孔，继而，香散周身。像是一滴墨汁不经意间滴落宣纸，墨迹一点点洇湿开来。这是一把粉红色的苏绣团扇，白色蜡梅的枝条上，立着一只勾头的布谷鸟。张炽把团扇压在脸上，一时间，扇子上的脂香滑腻让他欲罢不能。如行云，似流水，肌肤滑润，唇若点樱，面如芙蓉，弯眉恰如新月初上……”人文之景的描写，氤氲着那个时代人物的气息。

上述这些优美景色的描写，给读者带来书中有画、画在书中之感。《半扎寨》通篇优美的语言，让读者回味连连！

同时，《半扎寨》用了不少篇幅，在细述人物故事内容的同时，承载着对地域文化精神的宣示。对中原古寨的民风民俗及人物风情的描写，对古寨地域文化特性的描述，使读者除了享受文学艺术的美感外，还增加了对民间通俗文化的认识，领略深厚的中原古寨文化底蕴。

《半扎寨》的结构个性化很强，打破了固态化的框架，并以个性化的叙述为切入点，承载整个文本的个性化意义。董新铎力图构建文本的尝试性写作，为整个布局的细微之处做了很用心的策划，这显然增加了驾驭的难度，但是小说依然保持了原有文本的价值，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