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湖南常德）

前不久，年过六旬的母亲烫了一个漂亮的卷发，原本花白的头发也被染成板栗色，微卷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气质优雅，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她走亲访友，赢得了阵阵夸赞，谁见着她都说她适合卷发，母亲自然十分欢喜。见此，我不无遗憾地对她说：“早知道您烫发这么好看，我早该拉您到理发店打理头发了。”母亲呵呵地笑了下，然后突然哽咽了一下，小声地哭出声来。

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母亲平静后，给我讲了一段尘封了四十多年的辛酸往事，我这才恍然大悟。

四十多年前，大姨出嫁时，母亲正是十八岁的青春年华，那时农村也悄然兴起烫发热，很多年轻姑娘都烫了卷发，披着大波浪十分迷人。爱美的母亲自然也想卷一个，但她担心外公数落。实在是羡慕到极点的时候，母亲偷偷地拿出积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跑到理发店，烫了一个当时很流行的波浪卷。

母亲原本就生得娇俏可爱，烫了头发后更是楚楚动人，大家夸得她心花怒放。可是，她一回到家里，便遭到了外公的强烈呵斥。在县城当干部的外公有着严重的封建思想，他认为烫发是不守妇道的行为，非要拿剪刀把母亲的卷发剪掉。

母亲飞快地跑开，外公就一直在后面拿着剪刀追赶。母亲在邻居家东躲西藏，外公就一家一家地找，后来母亲干脆躲进草垛里，才避开气势汹汹的外公。直到晚上又累又饿，母亲才偷偷溜回家，可依然躲不过外公的家长专制。尽管外婆极力阻拦，母亲还是被外公按住脑袋，剪掉了刚刚做好的漂亮卷发。那一天，母亲伤心极了，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绝了食。从那之后，母亲就开始疏远外公，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就再没有烫过卷发，也没有提过卷发的事。

想起多年前，二叔结婚时，婶婶披着一头漂亮的卷发，当时我曾无比期待地对母亲说：“妈，这头发真好看，您也去烫一个一样的吧。”母亲别过头去，不说话。我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哪知她大发雷霆：“你小孩子家，知道啥好看不好看，一头卷发，像稻草一样，好看个鬼！”

若不是我前阵子做头发时，三番五次建议在一旁等待的母亲也把头发弄一弄，理发师又极力配合我不停地劝说母亲，我估计，这辈子她都不会烫卷发了。母亲烫发后，爱上了边照镜子边抿嘴微笑，看着镜子中自己神清气爽的样子，母亲总是感叹道：“还是现在的社会好，想烫卷就烫卷，想拉直发就拉直，想染啥色就染啥色，真的好幸福！”看着她快乐而满足的样子，我知道，她内心的伤口已渐渐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