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刚(河南平顶山)
在乡间,柿树并不稀罕,因寓意着红红火火、事事如意的美好祈愿,过去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装扮着农家小院的风韵,充盈着庄户人家的满足。除了自家院落,老家村庄后面的小山上,山前坡后都长着横七竖八的野柿树,栉风沐雨,岁岁枯荣,用十足的野性彰显着生命的葳蕤。秋日乡村,柿树枝头擎起了火红的柿子,宛如一盏盏喜庆的灯笼,把灰暗冷寂的村庄照得红火火亮堂堂。
乡间的诸多树木中,柿树发芽较晚,阳春三月,杏、梨、桃已是满树繁花,柿树干枯瘦硬的枝叶才吐露一抹浅绿。清明后,几场透雨下过,被春风吹拂、阳光抚摸的柿树,渐次长出了柔嫩的淡绿叶片,随着时光的风云变幻,叶子一点点变成青绿直至深绿,泛着油亮厚实的光泽。农历四月,一地的麦子吐穗扬花,柿树的绿叶间开出一朵朵淡黄色的方形花朵,被风一吹雨一淋,飘落一地。
幼时在乡间,我常和伙伴们一起捡拾柿花,装的兜里满满都是,偷偷从祖母的针线筐里拿来针线,将一朵朵柿花串成项链,戴在脖颈上。柿花不光能玩,也能吃。放入水中浸泡一夜,第二天裹上一层面糊放油锅里一炸,香酥可口,脆嫩滑溜。
农历五月柿子坐果,霜降前后成熟。霜降之后的柿子发软熟透,品质也好,是名副其实的烘柿。不过,对于贪吃的农家娃来说,往往是在柿子青涩之时就开始摘着吃了。泛着青气的涩柿子是吃不成的,吃一口满嘴苦涩,舌头长刺,但乡村孩童却无师自通,创造出了多种简单却管用的去涩方法。
我老家院子里种了两棵柿树,一棵临近灶房,一棵挨着猪圈。时令进入秋天,秋风一阵紧似一阵,柿树叶子日见稀疏,眼瞅着枝头的柿子由黄变红,祖父围着柿树转了一圈说,该卸柿子了!错过这个时令不卸,一阵大风刮过,那些熟透的柿子就会从枝头跌落一地,实在可惜。农家卸柿子的方法不外乎两种,即用自制的夹杆够和直接爬树摘。那时候我年纪小,身量轻,正是爬树的好时候。不过,祖父宁愿自己费劲巴脑用夹杆一点一点够,也不让我爬上并不算高的柿树直接用手摘,生怕我摔着磕着。
从树上卸下来的柿子,顶多七八分熟,黄中透红,质地坚硬,味道苦涩。按说,最好的脱涩办法就是放到自然熟。不过,不少人家都是等不及的,为了让涩柿子尽快变成老人、小孩口中软甜的美味,可谓是费劲了心机。
乡间常见的脱涩之法有二:一是用火烘,此法比较费事,多适用于专门卖烘柿的人家。大批量烘柿子需要专门挖一个口小肚大的柿子窑,窑底铺上一层厚厚的麦秸,将又硬又涩的柿子一层层摆放整齐,顶部盖上麦秸,然后用麻渣泥封上窑口,点上木柴或者玉米秆连烧五六个钟头,停火后捂闷几天,待开窑后就成了红红的烘柿。揭去薄薄的一层外皮用嘴一吸,满嘴流蜜,甜到心里。
二是用水漤。漤柿子是乡间最常见的脱涩之法,不过,只有霜降前摘的柿子才能漤。此时的柿子还没有完全成熟,从里到外都是脆生生的。小时候,放学后常常和玩伴们去村后的柿子园里摘快熟的柿子,然后跑到坑塘或者河沟旁,将各自的柿子放入水中或者埋入泥里,上面再压上石块,标上记号,等过上几天就变成了漤柿,再扒出来吃。
大人们漤柿子更讲究一些,多采用温水脱涩法。漤柿子所用的容器视柿子多少而定,多的用盛粮食的大瓦缸,少的用矮矮胖胖的小排缸。将柿子洗净后放入缸中,先倒进一些凉水,再添入一些热水,水的多少以没过柿子为宜,配兑后的水温大概控制在四五十摄氏度左右,此水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阴阳水”。为了保持水温,除了要盖紧缸盖,有时候还需要用破旧的棉被包裹在缸口上。一般的柿子通常一天一夜即可脱涩,对于那些个头大、涩味重的柿子,漤的时间自然要长一些。待缸里的水温降低了,就从麦秸垛上拽些麦秸围在缸的四周,点着后慢慢加温,将缸中之水烧至合适温度后立即停火,如此反复几次,经过两天两夜,柿子也就漤成了。漤柿的特点就是脆甜清爽,特别适合牙口好的人吃,咬一口脆生生甜丝丝,满嘴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