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桃树(河南平顶山)
出村向东,就是沙河。沿河一直向下游走,沙河就像顺流开满了鲜花,静谧地躺在阳光下,裸露出宁静的美丽和盎然的生机。
我家就在岸上住,祖祖辈辈对沙河的熟悉,传承在血脉中。
沿沙河走去,就像行走在历史的隧道里。
沙河就是古时候的滍水。沿着滍水,有千年的金戈铁马,有千年的晓风残月。滍水,就是一条历史的河。
在昆阳城西北,沙河转个弯,向东北侧身,把自己的婀娜多姿展示得风情万种。
就在转弯处,北岸是问津村,南岸是典庄村。
问津的故事就不用赘述了,孔子与叶公的短暂相处也成为千百年来人们议论的话题。从相互仰慕,有共同的认知点,“近者悦远者来”,到提升到道德高度讨论“其父攘羊,而子证之”,终极拷问使俩人因政见不和三观不同而闹掰。
俩人“始于颜值,毁于三观”,最终分道扬镳,孔子带着弟子们顺着古道一路风尘离开了叶邑。
就像现代人观点不同相互编排一样,“子路问津”和“叶公好龙”的故事就成了古老的段子。
最古老的段子手是谁呢?
在滍水这条历史长河的层层淤积里,可以打捞出多少古老的段子。
沙河南岸的村子,就是典庄。小村典庄,有着大故事。
据《三国志典韦传》等史料记载,典韦随曹操攻打宛城战死,曹操任典韦之子典满为司马,曹丕即位后,拜为都尉,赐关内侯,是高级干部。
公元220年,典满在沙河岸边的韩奉村养伤,那时候的沙河,应该相当于“沙家浜”。典满经常在河堤上引吭高歌“朝霞映在滍水河上”,典满就是那“泰山顶上一青松”。这感动了村女韩氏,韩氏经常唱“韩奉就是你的家”,于是,典满娶韩氏女为妻。
公元241年,典满“归心似箭”,被恩准“雁南飞”,赐田500亩,落户韩奉村。两年后,典满病逝,安葬地称为“典台”,典姓后裔为其守墓,有了典庄。
历经风雨,一千八百年之后,“典台”仍在,守着“典台”的典庄,已是美丽乡村。想那典满,也会经常在沙河堤上再唱“朝霞映在滍水河上”吧。
历史就在抑扬顿挫的旋律中,或雄浑,或轻灵,或哀怨,或幽静地缓缓流过。就如脚下千年不变的沙河水。
问津和典庄的上游,河面宽阔,相传这就是昆阳大战古战场的最后一个战场。
一千九百多年前,王莽精兵43万围困昆阳城,由王邑王寻统帅,破城势在必得。守城兵将七八千人,刘秀没有“独坐城楼观山景”的心情,冲出城去搬救兵,也只搬回来九千兵马。
刘秀用三千兵马,组成敢死队,自己身先士卒,一声“跟我上”,三千兵骑滚滚而来,烟尘蔽日。王莽军以一万兵士相迎,奈何刘秀三千人马以一敌百,杀声惊天动地,把王莽军杀得七零八落。城内守军见状,开城门呼啸而出,内外夹攻,对方溃不成军,望风而逃。
王莽军溃逃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霹雳震怒,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刘秀军洪流滚滚,王莽军流沙一样涌向滍水,追兵万箭齐发,王莽军战死的淹死的把滍水都堵塞了。
王邑骑马踏着自己战士的尸体渡过滍水,逃跑回去向王莽汇报。
最后,刘秀仗剑站在滍水河边敌人尸体旁高唱,“我站在猎猎风中,问天下谁是英雄”。
昆阳大战,一个时代走向灭亡,一个新时代在滍水河畔冉冉升起。
当年的滍水岸还在,金戈铁马声也已远去,但在沙河的最深处,是否还有生锈的刀枪剑戟,是否还有千年不眠的灵魂的哭泣?
一千九百多年后,化剑为锄后的岸边,千年不变地种着麦子、玉米,人们生生不息,沙河水也看遍了春夏秋冬的千年轮回。
走出沙河古道,就走出了历史。
岸边是另一番景象。
一条快速通道正在修建中,在古战场的下游,将有一座大桥飞架南北。沙河旁,一座码头正突兀而出,未来的沙河要通航了。
想那孔子,再来的时候,不用“问津”了。
想那典满,再起来的时候,是否举着“禁止采砂”的牌子?
想那刘秀,再冲锋起来的时候,滍水已不是屏障。
悠悠沙河,悠悠滍水。
我家就在岸上住,我就在岸边长大。
河道内流淌的是历史,河道外奔驰的是高速,河堤上劳作的是一代代沙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