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美（平顶山新华区）

我家的老宅院里，靠西墙根儿的一棵红香椿树，树干杯子粗，是母亲亲手栽种的。

每年初春，香椿树的枝头就开始发出嫩嫩的紫薇色的椿芽儿，随后一枝一枝慢慢抽出带些微红色筋儿的嫩绿叶片。这时母亲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她把那嫩嫩的叶子和椿芽儿掰下一些来，送给奶奶炒鸡蛋吃，给爷爷补身体。到了香椿叶大都舒张开了，满院就弥漫着香椿特有的香味，母亲这才给我们做香椿菜拌豆腐吃。

春天，鸡开窝下蛋了，换了盐和针头线脑后，攒得多了，母亲会给我们做几次香椿炒鸡蛋。这时，我会很主动地帮母亲烧火，看着母亲做菜。她先在碗里打上四五个鸡蛋搅成蛋浆，把洗净的香椿叶切成细丝放入蛋浆中，撒一些盐搅拌均匀，再往锅里放入些许菜籽油，烧至五六成热，然后将蛋浆香椿丝倒入锅内翻炒。不一会工夫，一盘金黄色的香椿炒鸡蛋就炒好了。这时，满院飘香，大老远就能闻到香椿菜和鸡蛋那种特有香味。不要说吃，就是闻一闻就涎水欲滴了。母亲看着我满脸馋涎的样子，总会先给我卷一张烙馍：“早馋了吧？先吃点儿，等你爹回来了再一块儿吃。”

接过烙馍，我深深地咬一口，吧嗒吧嗒慢慢咀嚼着，真香啊！我一蹦一跳地跑到大门外，坐在门口那块红石头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看到我乐呵呵的样子，母亲脸上也随即露出安慰和幸福的微笑。

俗话说，“雨前香椿嫩如丝，雨后香椿如木质”。每年清明后，母亲就开始腌制香椿菜。她把香椿一枝一枝掰下来，我帮她把叶子一片一片捋下来，除去筋儿。母亲说，还有一种白香椿树，但它的香味要比这种红香椿差多了。随后，母亲把香椿叶洗净，晾去叶上的七八成水分，然后放在干燥的盆中，撒上盐轻轻揉搓，让盐味渍进去。最后再把揉好的香椿叶放在事先准备好的一个陶瓷坛子里，盖上盖子。大约半个月，香椿菜就腌好了。每到吃饭时，母亲就会打开那个坛子，取出一小盘香椿菜。我会把它夹在饼子中间或就着玉米糁红薯饭吃，品着那透着翠亮、发出浓浓特有香味的香椿菜，甭提有多高兴了。

在那以农耕为主业的年代里，农村的生活异常简朴。到了炎炎夏日，中午从农田劳动归来，母亲会摘下几片香椿叶，剥三四颗大蒜和着盐巴捣成蒜汁儿，再倒入几勺食醋滴入几滴芝麻油，打上一盆清凉凉甜丝丝的井拔凉水，把刚煮熟的手擀面捞出来放进水里冰一会儿，再捞到碗里，拌上调好的香椿蒜汁儿，吃起来香喷喷、辣丝丝、酸溜溜的，又解饿又舒坦，一口气吃上两碗，那爽劲儿甭提啦。直到现在，这蒜面条还是我特别爱吃的饭。

俗话说，“贫时一口饭，富时一口鲜”。母亲手下的香椿菜，都曾经是生活极度困乏年代的美味，虽然再也没有这口福了，然而，每当我闻到香椿菜的香味，就会想起母亲为养育我们勤俭持家、艰苦劳作的身影，就会回忆起那段艰苦的日子——一个并不遥远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