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在唐代诗人罗隐笔下，小蜜蜂追花逐香，为酿蜜而辛劳一生。可歌可泣，古今传诵。

孩提的我，与蜂结缘。每到花开时节，故园里嗅觉灵敏、善于捕捉蜜源的工蜂便嘤嘤嗡嗡，成群结队，次第出动。它们早出晚归，采花酿蜜，从不懈怠。此时，也是父亲最忙碌的日子。他马不停蹄搬迁着他的宝贝蜂箱，没日没夜追逐着盛开的花海，不厌其烦检查着蜂群，育蜂王、治蜂螨、取蜂胶……

我最开心的，当属跟着大人们摇蜂蜜。从蜂巢上分离出的蜂蜜，舀一勺千丝万缕，尝一口浓郁香甜。逢上好年景，每箱蜂可产七八十斤蜜。这些天然的玉液琼浆，是对父亲一年操持的最好回报。

后来，我离家去异乡读书。在打点好的行囊中，每次都有父母塞进去的一瓶蜂蜜。我们兄弟几个品着蜂蜜的甜，享着父母的爱，带着感恩的心，从一个学校上升至另一个学校。

现在看来，养蜂是一门技术，可当时父亲却把蜜蜂当成孩子来养。天热的时候，父亲把蜂箱门用小刀刮开，以增加通气性，还时常往蜂箱内喷水，以降低温度。大雪纷飞的日子，父亲便找来麦秸及旧棉被，包裹蜂箱，让小蜜蜂们在他的庇护中安然冬眠。

每次看到和蜜蜂一样辛劳的父亲，我总是心生哀怜。那时，父亲是民办教师，每月仅有二十多元的薪水，作为农民，不仅要种地，还要承担各种摊派和义务。在这种情况下，父亲毅然决定，在家里养十几箱蜜蜂。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父亲骑着破旧的二八自行车，走乡串户，叫卖蜂蜜。换来的钱，除了补贴家用，还供我们兄弟上学之需。父亲受累于多年教书、种地、养蜂的辛苦劳作，造成“弓如弦月弯似犁”之体形，落下腰椎疼痛之顽疾。

这些年，我辗转于城市，止步于旅途。每每见到超市里包装精美的蜂蜜，我总是想到身在豫西南乡村颐养天年的老父亲，想到他那多年来积劳成疾的腰椎病。一想起来，我便惴惴不安。于是，蜂蜜的甜与我渐行渐远，慢慢变成我心中的涩！桃李不言，大爱无声；蜜蜂的甜与涩，伴我前行。

◎吴冰（平顶山卫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