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元（四川南充）

朋友圈一片欢腾，只为一件事——要开学了！一个朋友连说三个“终于”，其间的力量重若千钧。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词语，放在新冠肺炎疫情的特殊背景下，有着金属般的质感，一碰便叮当作响，铿铿锵锵。“终于”的背后，无疑有着期盼已久、望眼欲穿、心想事成的快感，更有长舒一口气、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愉悦。

有同事最近上班，一脸疲惫，隔一会儿就往家打电话，监控“神兽”学习。同事的老母亲语气不爽：“你自己回来，他屁股长疮坐不住！”同事一听，勃然大怒，但鞭长莫及，只好在电话里说：“你告诉他，不好好听，老子回来要收拾他。”

一屋子人听后都笑了。朋友圈母慈子孝，现实中鸡飞狗跳。网上流传一句话，是老师怼家长的——家长问老师，我孩子上网课坐不住，您说咋办？老师被问多了，心头一烦，一句大实话生生地砸了过来：你孩子在电视前是什么样子，在班里也就是那个样子。

我是坐在路边“鼓掌”的人。娃娃已上大学，上网课就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头儿鞍前马后事无巨细。更真实的原因，一是电脑没有娃娃熟，他们在电脑前“巧手如簧、健步如飞”。二是想管也“有心无力”。这把年纪，你的视野未必有娃娃宽阔，思维未必有他们敏捷。没办法，只能靠他们自觉、自律、自警、自省，如果以后不想被人看轻，从现在起只有努力“自重”。当然，这一代是不是想着“拼爹”，咱也无从知晓，如果有这样的想法，遇着像我这样本分而无能的老爹，也是痴人说梦。

但问题依然接踵而至。比如，晨起叠被子。我家这个00后的“懒散”，让我困惑到怀疑人生。最先看到他乱糟糟的“狗窝”，还能选择性地忽略。虽然渴望他能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但思及儿子在外时，自己对他的点点思念，加上他快毕业了，准会远走高飞，以后想见难着呢。但多日后，自己忍不住暴露“好为人师”的劣根性，毕竟读过几天书，想起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一段话，便打印出来放在他的床头，期待“润物细无声”——

“如果说生活里有一条起跑线的话，我觉得就是早晨起床叠被子。叠被子没什么大不了，但不叠被子却是个大麻烦。慌里慌张地离开卧室或急急忙忙地将被子好歹一卷，都是对生活的不负责任。生活很像我们的爱人。你对爱人不负责，爱人为什么要对你负责？平日里的擦地、刷碗、叠被子、做早餐，都是在养心。快乐地、安静地、欣喜地去做一件件小事，就是大事。如此，你要去做大事时才会安稳，才有把握。”

我暗想，如此掏心掏肺会得到情感共鸣吧。下班回家，特意瞅一眼儿子的房间，愣了，床上的被子依然缩成一团。一时怒火中烧，我语气极不好：“怎么不叠被子？”我心想，如果有本事回应“晚上还要睡”，我一定给他堵回去：“那中午也不用吃午饭，反正晚上还要吃。”

心火噌噌上涨，但还是克制住了。慢慢一琢磨，竟然发现愤怒的真实缘由，其实是心魔在作祟：不就是没听你话吗？不就是自己目的没达到吗？不就是想控制而没实现吗？回过头一想，儿女凭什么被你控制？难道就是因为你生了他养了他？纪伯伦说得好，“他们是借你们而来，却不是从你们而来，他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你们可以给他们爱，却不可以给他们思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有个道理似乎颠扑不破：距离产生美。类似看油画，太近观察一般是斑斓的色块，距离适中方得画中奥妙。最恰当的距离是彼此能够看见，又能保持温暖。怪不得王勃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反之呢，“比邻”会不会若“天涯”？

幸好，君问归期已有期，神兽终于要归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