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才录（黑龙江哈尔滨）

下班回来，在小区门口碰到正在遛弯的刘阿姨，她拉住我的胳膊，神神秘秘地说：“小佟啊，你知道吗，你妈妈在街上捡废品卖呢耶……”

怎么可能！母亲，捡废品，打死我都不信！母亲退休前是镇中心小学的一级教师，退休后每月领着两千多元的退休金，虽不是很多，但在消费水平相对较低的小镇，足以使她和父亲的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了。一句话，母亲不差钱。不差钱的母亲又怎会去捡废品卖呢？

可刘阿姨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又不由得我不信。告别刘阿姨后，我步履匆匆地赶回家里，一进门便追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一脸坦然：“你刘阿姨说的是真的，我每天都在捡废品卖。”“妈，你这是为什么啊？你每月的退休金还不够你和爸爸花吗？不够花你向你儿子要啊，干吗非要到大街上捡废品给你儿子丢人现眼呢？”我心里一急便有些口不择言了。听了我的话，母亲一下子就怒了，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正色地说道：“我捡废品又不偷不抢，怎么就给你丢人现眼了？”

总之，那天我没能说服母亲，也只好对母亲捡废品的行为听之任之。自那以后，母亲捡废品从“地下”转到“地上”，不再对我和家人刻意隐瞒。每天早饭后，母亲一身“全副武装”——头上扎着纱巾，胳膊上戴上袖套，手上戴着手套，臂弯里挎着一只大蛇皮袋子，上街去捡废品。母亲并不在意熟人异样的目光，在人流耸动的大街上、休闲广场以及公园等公共场所来回溜达，专捡过路人随手丢弃在地上的空矿泉水瓶、易拉罐和各类废纸箱、废报纸等废品。等捡到的废品把蛇皮袋子塞满了，母亲便提着它来到废品收购点卖掉，换回一堆皱巴巴的一角、五角、一元、五元的零票子。到了晚上，母亲兴高采烈地坐在灯下，戴上老花镜，一角、一元地把零票子数好数，再码整齐了用胶皮筋儿捆好，然后放进一只小铁匣里仔细保管。看着母亲一脸的“财迷样”，我有时忍不住想笑：“这么点儿钱能够干什么呢？”

教师节那天，家里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她们和母亲亲切地聊着天，为母亲揉肩捶背，帮母亲擦玻璃、拖地板……一开始，我以为她们是母亲曾经教过的学生，可一想又不对劲。母亲退休多年，她教过的学生年龄最小的也该上高中了，可眼前的这两个小姑娘分明还是小学生嘛。最后，母亲为我释疑解惑：她们两个是母亲用捡废品卖的钱资助的两个贫困学生。母亲还说，她明年争取多捡废品，再多资助两名贫困学生。彼时彼刻，我看到母亲的脸上漾着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原来，花甲之年的母亲是在用最卑微的行动做着最高尚的助学事业。我为我当初的浅薄而羞愧，更为能有这样一个捡废品的母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