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语

（19）贵为公子

夫人看着女儿，一时欢喜，一时又止不住流下眼泪。

秦伯赵籍压抑住心里的惆怅感伤，勉强笑着说：“大喜的事，你怎么哭起来了。”

夫人擦拭着眼泪，说：“女儿将要嫁到千里之外的异国，做母亲的，怎么会不伤心。以后再想看女儿一眼就很难了。”

嬴香被母亲说得几乎要哭出来，说：“母亲，女儿不愿嫁到异国他乡，远离父母双亲。”

夫人劝慰说：“快不要这样说，公子远嫁异国，是礼仪，岂能不遵从？等日后太子建即位，女儿就是天下最强大的楚国的君夫人，何等的荣耀显贵，天下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嬴香只管挽着母亲撒娇，说：“女儿不去！”

秦伯赵籍沉下脸，说：“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嬴香低下头。

秦伯赵籍问：“你何德何能，为什么会享受无上的尊荣？”

嬴香轻轻咬自己的嘴唇，说：“父亲是一国之君，女儿托父亲的福荫，贵为一国公子，才得以享受尊荣。”

秦伯赵籍叱喝：“错！”

嬴香吓得偎进母亲怀里。

秦伯赵籍说：“你身上流淌着秦国公室的血，对国家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重任在肩，才赋予你如此的尊荣显贵。”

嬴香怯怯地望向父亲，说：“国家由父亲治理，女儿又不要治理国政。女儿向母亲撒娇，有什么错？”

秦伯赵籍说：“世间小儿女都有资格向父母撒娇，只有公子没有资格。贵为公子，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你的言行举止，要成为国人的懿范，才不辜负秦国给你的这份尊荣显贵。”

嬴香低下头，沉默无语。

秦伯赵籍接着说：“世间小儿女，都可以在父母膝前承欢，觅得如意郎君，结下姻亲，享一家团圆幸福。贵为一国公子，婚姻不是看个人的好恶，必须考虑国家的利益。公子远嫁异国，是为秦国结下姻亲之国，收异国为秦国所用，成为秦国称霸图强的有力援助。”

夫人抚慰嬴香，对秦伯说：“女儿乖巧懂事，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你这样凶巴巴的，小心吓坏她了。”

嬴香低着头，想了又想，细贝一样的牙齿咬着下唇，努力翘起嘴角，微笑说：“母亲，此去楚国，山高水长，道路阻隔，但女儿以后一定要回来看望母亲。”

夫人知道她是言语宽慰，实际上无法做到，只能说：“你到了楚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父母为你担心悬念。”

嬴香点头。

夫人讲各种出嫁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如何侍奉舅姑，如何小心谨慎。这些都是嬴香从小就接受过的教育，但在夫人看来，十五岁的女儿远嫁到千里之外，桩桩件件，都要再讲得清楚详细，免得女儿在异国受苦。

秦伯赵籍听夫人念念叨叨，反复叮咛，不厌其烦，想退出去，让她们母女谈心，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走到室外，命人捧上一只锦匣。

秦伯赵籍拿着锦匣，送到嬴香面前，说：“婚礼一切物件都有专人准备妥当，这是父亲送给你的礼物。”

嬴香拜谢了，打开锦匣，见里面放着一根破旧马鞭，正是临潼会上，秦伯赵籍向列国诸侯展示的秦国国宝。

夫人皱起眉：“新婚喜事，你拿这个又破又旧的，算什么礼物？”

秦伯赵籍手指抚摸马鞭，说：“我秦国起初是为舜帝、周天子放马的马夫，马鞭是马夫的立身根本。现在贵为一方诸侯，但不论何时都不能忘记，我秦国是从马夫起家。不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自己立身的根本。”

嬴香看着马鞭手柄上刻的金字，是“嬴”“赵”两个字，正是舜帝、周天子所赐的姓、氏。

她仰起脸，看着秦伯，问：“父亲，女儿嫁到楚国，立身的根本，又是什么？”

秦伯赵籍说：“你虽然是诸侯的女儿，但出身不一定能保你立身周全。我秦国历代先祖都是以功业立身。人生于世，出身不足为贵，钱财不足珍惜，只有建立功业，才真正能够立身处世，即使在乱世，也能保自身周全。功业不计大小，就算是一名马夫，也能建立盖世的功业。”

嬴香沉吟点头。

秦伯赵籍说：“马，不通人言，人能够驯服马，要先了解马的习性，然后顺着马的习性，和马做朋友。哪怕贵为诸侯，都必须亲自服侍马，为马刷毛、饮水、喂食，不能有丝毫怠慢。”

嬴香拜礼，恭声说：“女儿多谢父亲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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