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秀(河南平顶山)
农历五月,新麦收打晾晒后的醇香,漫过田野,从窗外飘进来,我忽然明白,端午节到了。这个饱含文化气息和民间韵味的节日,从没在我的忆念里走远。粽叶溢香,艾叶苦韵,常常再现昔日那段唯美的快乐时光。
我的家在鲁山乡下。那个充满诗情画意的露峰山钟灵毓秀,是牛郎织女相会情地。山前面的村子里,疯长着一群群像我一样的农家少年。那时的我们在蓝天白云下奔跑,追赶着梦幻般的阳光,向往着风一样的自由。不知道遥远的汨罗江,一位失意诗人的悲壮豪情,以生命为代价,成就一个伟大的节日。我们不会有沉重和缅怀,最大的愿望就是嬉闹出乡间野趣,企望过一个热闹红火的端午节。
端午节来了。粽子槲坠,鸡蛋大蒜,少得可怜,每粒上面都沾满母亲艰辛的血汗,我们细瘦的脖子伸了又伸,把眼馋的唾液咽下去,那种奢望就印记在脑海里。
端午节属于我们。等待一年的陶醉和情趣,在小河里沸腾。采一把猫眼草、车前子,顺便再搂一捆艾草,挂在家里的屋檐下,驱灾辟邪,一年便有了吉祥。
留下最深记忆的是打苇叶。包粽子的苇叶要在端午节前就打下来,以便节日里包粽子所用。村旁的河湾里有一大片芦苇,生产队派专人看管,不让随便去打,于是我们这些孩子就有了用场。我和伙伴儿约好,模仿电影里的英雄人物,机警躲过看守人员,悄悄潜伏芦苇丛,仿佛进入根据地,这里就成了我们的天地。
打苇叶是有讲究的。首先寻找苇园比较茂盛的地方,瞅准叶面宽大的苇叶,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叶的根部,以快捷灵敏的动作,铆足劲儿,顺着苇秆就势往下用力一撇,那一片片的苇叶儿就顺溜溜地捋到筐子里了。如果不懂技巧,用力不当,打下来的必是烂叶,甚至还会把手指划破。
苇叶儿拿回家,母亲是不会责怪的。她细心地把凌乱的苇叶捋成一摞一摞的形状,把苇叶放在盛水的铁锅里,再压上一块青石,让叶子全部浸入水中,开始小火轻煮。满屋的芦苇香,这家连着那家,满村弥漫,谁也不会再去追究苇叶的来路。煮过的芦苇叶儿没有了先前的绿翠,变成青黄颜色。但它们经历了水与火的炼浴,浑身上下有了一股子韧劲,大人们在端午包粽子时,三片四片叠在一起,折成三角形,然后灌进泡涨了的糯米、大枣、红豆之类的食材,再用马莲草或丝线将三角粽捆起来,放进锅里去煮,不长时间,香味四溢,便可食用。
仿佛又回到童年,我在粽叶的脉络间,细数着岁月的风华,回望着年轮的翻转,在经世过往数十年后,走过记忆的风尘,踏碎光阴的沧桑,重回故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芦苇塘的影子,再也闻不到苇叶的清香。
一丝丝的失落渗透心境,一声声的叹息袭扰曾经的锦绣华年,击碎了对故乡芦苇的崇高信仰。我在粽叶飘香的时节,把童年来回地寻找,把记忆的碎片连接,试图复原曾经的美好,期盼来年的棕香……
端午节每年依然来临,逐渐演绎成华丽的盛宴,那淳厚简朴的纪念永远定格成一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