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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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里的鹰城|白露毛豆胜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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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4年9月4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节气里的鹰城|白露毛豆胜过肉

 

◇梁永刚

乡谚说:白露后,吃毛豆。黄豆黄,嘴儿忙。白露时节,金风四起,一地黄豆,葳蕤生长。老辈人常说,白露毛豆胜过肉。此时,秋已过半,朝露成霜,正是吃毛豆的好时候,煮着吃、燎着吃、蒸着吃、炒着吃,一把青涩鲜嫩的毛豆,是上天赐予的一道时令美食,把整个秋天渲染得香气四溢。

鹰城乡间,作为秋庄稼的黄豆,属于豆类杂粮。老日子的村庄里,都种老品种的笨黄豆,也叫土黄豆,譬如黄毛僧、大籽黄、青豆等。传统品种的黄豆籽粒小,产量低,远没有转基因大豆高产,长得也不饱满滚圆,但吃着香,有营养,最适合制作豆腐、豆筋、腐竹等优质豆制品。

所谓毛豆,就是将熟未熟、新鲜连荚的嫩黄豆,其荚扁平,荚上附着一层绒毛,吾乡也叫毛豆角。多年前,我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有一位女同事是城里人,不知道毛豆为何物。有位幽默风趣的老教师打了个比方,把一圈人都逗笑了,也让那个城市妮儿从此分清了毛豆和黄豆:这样说吧,要是把你比作黄豆,你家的小丫头就是毛豆。这个女教师恍然大悟,原来毛豆就是少年版的黄豆。

旧时鹰城乡间,夏末秋初,有啃青习俗。庄稼将熟未熟,少量采来食用,谓之啃青。譬如,玉米籽尚未完全顶满穗,称为青玉米穗或老婆儿牙,掰下来,或蒸或煮,或烧或烤。又如,黄豆没有完全成熟时,摘下来煮吃,俗称煮毛豆。吾乡有啃青的习俗,除了饥馑年代赖以果腹之外,还有尝鲜的意味在里面。田间劳作归家,顺路掰两穗玉米,薅几棵毛豆,是不算偷的,都是乡里乡亲,脸熟面花,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个招呼也不用打。

吾乡地处白龟山水库北岸,地少贫瘠,净是坡坡岭岭。各家种黄豆,都是小块地,种得少,自然金贵。成熟前,摘些毛豆,尝尝时鲜,换换口味,仅此而已。不像其他地方,把毛豆当盘菜,变着花样吃。在吾乡,不只是毛豆,任何没有长熟、籽粒不饱的作物,救荒应急,少食尝鲜,都能说过去,但不能过量采食,否则视为糟蹋粮食,不会过日子。老辈人认为,作物不熟时候摘一斤,过几天熟了,就会少摘两斤。

我家老宅在梁庄南头,门前有道水沟,翻过沟,是一大块庄稼地。地是东边邻村的,很肥实,少说也有百十亩,一路延伸到村口。可能是嫌离家远,耕种不方便,不少人都把土地租给了我们村,虽说一年租金少得可怜,但总比白脸撂荒强。人都是这样,没啥稀罕啥,我们村的庄稼地少,瞅见周边村庄平展展肥油油的好地,看了还想看,眼都不够使。

当年,祖父也租了邻村一块地,离我家很近,正照着大门,一抬脚就到。从我记事起,祖父一直在地里种杂粮,蚕豆、绿豆、花生、黄豆、豇豆、红薯几乎都种过。不是整块地只种一样作物,而是各样都种些,不图卖钱,就为吃个新鲜。相比之下,黄豆种得最勤,几乎年年种,也最多,占一半地。祖父种杂粮,完全出于个人喜好。黄豆是庄户人家的“人造肉”,在庄稼人膳食结构中,占据着重要位置,换豆腐,磨豆浆,晒酱豆,做酱油,用的地方多,吃着也好吃。

吾乡很少有人种春黄豆,多种麦茬黄豆,耩得晚,熟得也晚。麦茬豆,豆茬麦,是一年两季的庄稼轮回,也是亘古不变的农事规律。白露前后吃毛豆,是农谚,也是经验。豆荚弯如钩月,初长成,青豆粒渐饱满,体丰腴,最适合煮吃。

傍晚散学归家,我把书包往床上一撂,抓个荆篮就出门了。那时候的天真蓝,就像刚在清水里浣洗过正搭在绳上沥水的蓝布单子。走在通往黄豆地的野径上,心情像风一样自由。那时候的田野真静,除了偶尔从远处飘来几声牛哞和犬吠,便是乱草丛中断断续续响起的一曲虫鸣和蛙叫。我掂着篮子绕过沟,站在田埂上,看一地黄豆在风中摇摆,像碧波在绿海荡漾。祖父是这块庄稼地的王者,统领着这群豆兵豆将,锄地施肥,出力流汗。我是祖父的马前卒,沿着窄窄的地墒沟,穿梭逡巡,看到哪棵豆荚稠,连根带泥拔出来,薅一捆,坐地头,摘完豆荚,连棵抱走。人吃豆,牲口吃豆棵,各得所愿,皆大欢喜。

现摘的新鲜豆荚,回去后还要拾掇一番,捡出豆叶草梗,剪掉两头尖角,沉入水中浸泡。水的柔软和包容,化解了豆荚的棱角与坚硬,不只是好煮,还不费柴火。吾乡村妇浸泡毛豆,习惯往水里捏一小撮盐,以便让豆荚上的细毛褪得更净。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吾乡煮毛豆,各人有一手。口味有轻重,作料不相同,咸的咸,淡的淡,五香麻辣惹人馋。口寡味淡之人,喜欢清水煮,一锅毛豆不放盐,细细品咂味道鲜。淡有淡的好,简单,纯粹,不串味,豆香中还带着一丝甘甜。有人爱吃咸香,放盐多,提味大料也多,煮出来,正宗五香味,一吃停不住。

乡谚说:毛豆就酒,越喝越有。秋雨缠绵连阴天,是庄稼人的休息日,不用下地干活儿,宅家自娱自乐。下雨天,喝酒天,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合饮酒,寻个穷开心。三五农人坐一圈,喝个小酒,喷喷闲空儿,排遣着乏味生活,述说着稼穑桑麻,不失为一大乐事,称得上一桩快事。酒是三五块钱的散装品,照样能喝出庄稼人的豪爽气概,脸红耳热之际,一个比一个能吹牛;菜是刚出锅的热毛豆,连盘子都不用装,一人抓两把,搁自己桌前,吃几粒毛豆,能下三盅酒。

吾乡有句老话儿,烟酒不分家。旧时乡间,奉行烟酒外交,地域不同,烟酒文化也不同。吾乡人实诚,爱热闹,很少独个喝闷酒,有酒拿出来大家喝。也不喜欢碰杯,热衷于猜枚定输赢,在高一声低一腔的吵闹中,龇牙咧嘴恣意笑,唾沫星子满天飞。外面是不住点的潇潇雨声,屋内是叙不完的炽热乡情,一次次抬头仰脖,一盅盅酒水进肚,末了,剥几颗毛豆,放在嘴里嚼,嚼出了美好生活的期待向往,品出了冷暖人生的五味杂陈。

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吃不了热毛豆。刚煮熟的豆荚,黏中带着滑,豆粒不好剥出来。讲究之人,往往是两手并用,动作文雅,先一点点剥开,再一粒粒吃豆。也有人,拿起豆荚,放到嘴边,用手轻轻一挤,一颗毛豆入了口,再一挤,又进去一颗。这些吃法慢条斯理,不急不躁,最适合脾气不温不火之人,既能品出毛豆的鲜香味儿,也不至于噎着呛着。幼时在乡间,我吃毛豆,从来都是粗而糙,抓起几个豆荚,胡乱塞进嘴里,牙齿紧紧咬住青皮,手往外使劲一拽,豆粒全部挤落口中。吃相虽不雅观,却有一个妙处,豆荚里饱含的咸香汁水,也随之吮吸到了嘴里,细细品咂,别有滋味。

除了煮五香毛豆尝鲜,乡人还把毛豆剥成籽粒,熬玉米糁稀饭时候,抓一把丢锅里煮熟,玉米糁的金黄,嫩毛豆的青绿,搭配在一起,看着好看,吃着好吃。一大碗玉米糁,呼呼噜噜,喝到最后,用筷子拨起沉在碗底的豆粒,一粒粒送到嘴里,吃着面蛋蛋甜丝丝,为寻常的粗食淡饭增了一抹亮色。有时候,农人从田间劳作归来,路上薅几棵毛豆,正在烧锅做饭的村妇,顺手埋入灶下的灰烬里,等饭做好了,毛豆也煨熟了,家中孩童,争着抢吃,直吃得两手黢黑,一脸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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