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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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里的鹰城 | 处暑前后摘绿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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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24年8月2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节气里的鹰城 | 处暑前后摘绿豆

 

◇ 梁永刚

处暑到,绿豆饱。鹰城乡间,流传着“五黄六月争回耧,处暑前后摘绿豆”的农谚。

杂粮中,绿豆产量不高,很少有人大面积种植,都是小块地种。

早些年,乡人种的小粒绿豆都用传统品种,即糙绿豆、笨绿豆,可以单种,也可以套种。笨绿豆天生大摊脾气,不急不慌,生长周期长,该腾地耩麦了豆荚还没有熟透,庄稼人干着急,却奈何不得。糙绿豆熟得早,不耽误种麦,受农人待见也在情理之中。

老日子的村庄里,绿豆还有楼绿豆和秧绿豆之分。楼绿豆不拖秧,易收打,可随时摘收,多套种在玉米地里,玉米扬花抽穗,绿豆开花结荚;玉米熟,它也熟。此种绿豆目前在吾乡已经绝迹,几乎看不到有人种了。秧绿豆适合单种,三垄豆撇下一溜空地,待豆荚熟了,摘的人有地方站立,不踩豆秧。此豆开两次花,结两次荚,花开在棵顶,豆荚也擎在顶端。秧绿豆现在还有人种,只是品种经过不断改良,实现了豆荚一次性成熟、一次性收打,避免了多次用手摘收的辛苦麻烦。

割罢麦,种绿豆,若是墒情好,时间来得及,往往把麦茬地耕翻后再种。如果天旱墒情差,直接用耧耩绿豆,谓之“铁茬创耩”。吾乡有“夏至后,不种豆”的说法,绿豆一定要赶在夏至前种到地里,若是过了夏至再种,结荚稀少,产量也低。

绿豆出苗后,紧跟着就要锄地间苗。锄掉的绿豆苗不舍得扔,抱回家当成做稀面条的掌锅菜,很少有人炒着吃,费柴火,也费油盐。一时吃不完,就掐掉根须,晒成干菜,用布袋子拾掇起来,留到缺菜的冬天食用。青绿豆棵是医治牛马骡驴病患的中草药,若是牲口误食了有毒野草,上吐下泻,浑身没劲,牛把式就会跑到豆地里,薅几棵青鲜鲜的绿豆棵,回去给牲口一喂,症状立马消失,重回驴踢马跳。

老辈人常说,绿豆是勤勤庄稼。此话不虚,绿豆从种到收,锄草松土施肥摘收,哪个环节的活儿都不轻松。绿豆招虫,常生蚜虫,苗出齐后要喷洒农药,顶着明晃晃的日头,背着几十斤重的喷雾器,豆地里面走一遭,浑身上下湿漉漉。

乡谚说:绿豆好吃不好摘。早年种的小粒绿豆,都是边开花边结荚,不会一起成熟,等一地豆荚陆续由青变黄,由黄变褐,发硬变黑了,也就熟了,熟了就摘,如若不摘,日头一晒,豆荚裂开,籽粒崩出,钻入泥中,难觅踪影,实在可惜。贴地生长的绿豆荚,有肥大的豆叶遮挡,倒是不怕晒,不过地上有湿气,摘得不及时,会发芽霉变。不像黄豆、黑豆、豌豆,熟后一割,拉到场里,碾碾扬扬,颗粒归仓。也不像现在种的大粒绿豆,一次性成熟,一次性收打,省心省事。

过去收绿豆,全靠两只手,为了不让豆荚熟过落籽,天天都要摘一遍,懒一些的,也要隔天或三天两头摘一次,往往拉扯一个月。每次摘下来的成熟豆荚运到家中,晾晒之后放在簸箩里,用棒槌捶打脱粒。这样收的绿豆不沾泥土,不带沙子,干净鲜亮,做饭时可以直接丢到锅中,连淘洗都免了。

绿豆不等时,赶早不赶晚。庄稼人常说: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两成丢。处暑前后,正摘绿豆。早上露水大,湿气重,豆荚不会炸,摘着刚好。日头将落,傍晚凉快,下地的人也多。晌午头,日正毒,手碰到荚,豆就滚落,不宜采收。

摘绿豆是细致活儿,眼要尖,手要快,不怕慢,就怕站。手快之人,左右开弓,几个来回就能摘一平篮。摘绿豆磨性子,也练耐心。老熟的绿豆荚,黑炭一般,一身绒毛,直竖竖,硬邦邦,一头尖得像圪针。倘若性太急,心不稳,没有章法,乱摘一气,尖刺扎住指头肚,疼得直龇牙。

摘绿豆,不能用蛮力,靠的是巧劲。力度要适中,分寸拿捏好。若是使劲过大,会扯断枝蔓,拽掉嫩荚,伤及幼花;用力小了,豆荚又摘不下来。摘熟透的老豆荚要细心,还需双手灵巧配合,动作一大,豆荚就炸。

摘绿豆,累手累胳膊,也累腰累脖子。每棵绿豆秧上的黑豆荚,多少没一等,有的能摘一大把,有的寥寥没几个。哪怕只有一个熟荚,也得弯腰蹲身,瞪着眼,勾着头,梗着脖,里里外外,仔细查找,一棵摘毕,往前再挪一步。挪步也有讲究,步幅要小,轻盈,像戏台上丫鬟迈的小碎步,才不至于踩折碰断秧枝。明处的绿豆荚看得清,好找也好摘,过去一遍净。那些隐藏于叶下,包裹在秧中的黑荚,跟人玩起了躲猫猫,最容易漏摘。等到下一次再来,仅剩下干瘪空荚,或者腐烂发霉了。 

幼时在乡下老家,村西有一块地,种的是绿豆,秋天诸多农活中我最不愿干的就是摘绿豆。每次下地,祖母总要喊上我,和她做伴,陪她说话。我不想去,祖母就许诺煮豆花儿茶,想着法哄我。祖母提着竹篮,我拎个鱼皮袋。祖母身体不好,不敢弯腰,只能蹲地上,一步一步往前挪。挪几步,摘几棵,手够不着篮子了,就站起身,提着篮子,往前移移。我个头小,绿豆棵子齐腰深,一摘豆,一迈步,涩拉拉的豆叶,挂住胳膊和腿肚,刺挠痒疼不得劲。

祖母蹲着摘,我也学她,摘一会儿两腿酸疼,腿弯出汗,不舒服。我又弯腰摘,没站一会儿,喊着腰疼。祖母扭过脸嗔怪道,小小孩子,哪里有腰。类似这样的责怪,祖母说过我多次,我一开始也争辩,可得到的是更严厉的呵斥,后来也就不敢再犟嘴了。我的束腰带整天都系在腰上,咋会说我没有腰呢?这个问题困惑了我许多年,直到长大成年之后,才终于明白了祖母的话中之意。

祖母管三垄豆,从容淡定,摘得飞快,带着尖刺的豆荚走进她手心,似乎一下子变温顺了。祖母的那双小脚下面好像长着眼睛,所过之处枝枝蔓蔓纷纷避让,没有一棵被踩倒。我只管一垄,却被祖母甩在后面,心里一急,手脚忙乱,不是踩倒豆棵,就是扎住手。祖母嫌我净添乱,叹口气说:“刚啊,你去那边跑着玩吧,趁天不黑,我再摘会儿。”

当天摘的黑豆荚,不能久放热焐,及时捶打脱粒才能色泽鲜亮。吾乡种绿豆,多是片片拉拉一小块,摘得少,直接倒入簸箩,抬到日头下晾晒。多了就找个平展地,譬如打麦场或者平房上,铺两个床单,摊在上面晒。

晌午头,烈日下,能听到焦干豆荚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声音不大,却很清脆,一声响过,一声又起,接二连三,绵绵不断,此起彼伏,遥相呼应。透过一声声简单质朴的天籁之音,你能想象到,那些久居暗室不见天日的绿豆,在热情阳光的一遍遍催促下,挣脱豆荚的束缚,一跃而出的兴奋。自然炸裂的豆荚只是少数,还有更多的豆子静静躺在母亲怀中,享受最后的温存。

等豆荚彻底干透了,祖母手执一柄棒槌,反复捶打簸箕里的豆荚,那些顽皮的豆子一个个蹦蹿出来,脱离母体。晒在打麦场或平房上的豆荚,堆大,量多,要用粗长的木棍,或者长柄的桑杈,一遍遍击打,直到籽粒出荚,滚落一地。绿豆不沾土,最干净,顶多里面夹杂些碎叶残荚,筛筛簸簸即可。完成使命后的绿豆荚自然卷曲,缩成一团,看上去很像虾皮,和绿豆秆一样,都是牛马骡驴的上好饲料。

头一喷儿的绿豆籽粒饱,色泽绿,品质也好,簸净晒干后暂存于布袋子里。喷是吾乡方言,即茬。过不了几天,这些绿莹莹的小家伙辗转挪移,渐次走进新主人家,卖的卖,换几个钱补贴家用;送的送,让城里亲戚尝尝鲜,成为人情往来联络感情的特殊使者;藏的藏,选出圆润饱满的,留作来年优质种子,承担繁衍生息大任。吾乡之人世代奉行“特产外交”,不只是绿豆,但凡稀有些的粮食作物,譬如芝麻、花生、豇豆、豌豆等,宁可自己不吃,也要慷慨送人。

摘上两喷儿之后,地里的肥力用尽了,豆秆的养分也榨干了,绿豆荚个头瘦小不说,籽粒也没有顶满荚。到了这时候,庄稼人没有闲心一个荚一个荚摘了,直接把绿豆棵割倒或者薅掉,不分青黑生熟,捋下所有豆荚。这一部分绿豆,饱的少,瘪的多,往往留作自己吃,喂养素朴清苦的农家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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