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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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鹰城 汝瓷之源·人间瓷话】流转千年的温润与韵味——探析汝瓷釉色之美
六月六 炕焦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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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4年7月10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六月六 炕焦馍

 

◇ 梁永刚

鹰城民间,农历六月初六是传统节日,有的地方叫天贶节,有的叫望夏节,有的叫姑姑节,还有的叫六月六,亦雅亦俗,叫法不一。

吾乡老辈庄稼人,识字少,文化不深,不喜费解难懂的文雅词,爱说通俗好记的大白话。因为“陆”是数字“六”的大写形式,方言中“六”和“陆”常常同音,故而大人、小孩的口语中,都把六月初六叫作“陆月陆”,但是形成文字写到纸上,仍是“六月六”。毕竟,在普通话中,“六”字并没有“lu”这个读音。

关于六月六,流传着不少农谚俚语。譬如,六月六,红薯鸡蛋一般粗。又如,六月六,叫姑姑,姑姑不回来,奶奶坐家哭。过去这个时候,农人除了给秋庄稼中耕锄草,活计不多,算是农闲。

在古人看来,六是吉祥数,两个六相遇,可谓吉上加吉,故而,不少人家给儿女订婚都选这一天。旧时吾乡,六月六,有侄子接姑姑回娘家的习俗,无论穷家富户,这一天都要把出嫁的老少姑娘接回娘家,好好招待。

吾乡的民风民俗,很多都极富人情味。传统节日习俗中,有很多走娘家的元素,说一百圈,就是为了让想念亲人的出嫁姑娘,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回家探望。吾乡有个民谣,说的就是这个事儿:麦稍黄,妮瞧娘,打罢麦,娘想乖。上住麦秸垛,叫妮娘家过,不图吃,不图喝,就图闺女别累着。

闺女走娘家,不会空搭手,无论老少姑娘,都要带份礼品,从婆家回到娘家,与众多亲人团聚。至于六月六晌午这顿饭,吃啥主食,吾乡周边,各不相同。有包扁食的,有吃面条的,有炸油馍的,有烙饼馍的,每一种民间美食小吃的背后,都凝聚着骨肉亲情,寄托着美好寓意,吃的不仅是食物本身,还有乡风民俗。

旧日乡村,物质匮乏,生活拮据,庄稼人恪守着“不时不食”的饮食传统,一些在今天看来稀松平常、想吃就吃的食物,过去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品尝一口。譬如月饼、扁食、焦叶、粽子,这些因节日而生、而兴的节令食品,平时不露面,过节才登场。

六月六早上吃焦馍,是吾乡世代相传的食俗,这天一大早,家家户户都要支鏊子炕焦馍。

所谓焦馍,就是在铁鏊子上炕得又焦又干的薄饼,上面粘着星星点点的芝麻粒,咬一口嘎嘣响,吃起来酥脆香。所用食材中,面是小麦磨成的白面,芝麻是本土白芝麻,正宗地道的食材,保证了焦馍的优良品质。

平顶山方言中,焦是酥脆的意思,故而把这种一掰一块、吃着掉渣的饼子,谓之焦馍。老辈人常说,性急吃不了热豆腐。同样,性急也吃不了干焦馍。焦馍好吃,但干硬,吃得过快过急,嘴里容易磨泡。

焦馍和俗称饼馍的烙馍是一对孪生兄弟,都是在鏊子上烙出来的。焦馍削薄,像一张纸,没有烙馍筋道耐饥,在农家食谱中,算不上饱腹的主食,只能充当闲磕牙的零食,类似于现在孩子们吃的薯片。

六月六吃麦子面炕的焦馍,也是为了调剂饮食。这个时节,各家各户缸里新麦都很充裕,改善一下生活也在情理之中。天热胃口差,不想吃饭,家庭主妇就变着花样,粗粮细作,烹调三餐,尽可能让寻常饭食口感好一些,家人多吃点。

早些年,庄户人家没有平底锅,更没有电饼铛,炕焦馍,烙油馍,都用生铁铸成的鏊子。此物圆形,中间略微鼓起,像老鳖的盖,三块砖头一支,下面烧软柴火。

农家炕焦馍,和面是关键。凉水和面,加入芝麻、细盐,反复揉成面团。揪下核桃大一块面,擀成一张薄饼子。吾乡惯用的擀面杖有两种,一种俗称“大擀杖儿”,手腕粗细,四尺来长,两头齐平,宛如孙悟空的金箍棒,只是稍微短些,多用来擀面条,擀大面饼。另一种谓之“小擀杖儿”,二尺来长,形如枣核,中间粗,两头尖,常用来擀扁食叶,擀焦馍面坯。

擀出来的上等焦馍面坯,圆周周、薄溜溜、亮透透,厚了不易炕焦,吃着口感不好。小擀杖儿稳稳挑起焦馍面坯,转移到鏊子上,添柴加火,持续升温,等到一面微黄发硬,再翻过来,炕另一面。焦馍两面都炕熟了,放在火堆旁烘烤,等烘干了内里水分,转移到旁边的锅簰上,摞成厚厚一沓子。

这时候的焦馍,只是走完了第一步,算是半成品,接下来,还要逐个放到鏊子上,进行二次加热。鏊子下面的火,烧得比先前更旺,翻馍的速度也明显加快,只要听到芝麻粒噼啪作响,就要立马翻过来,动作稍微慢点,馍色就不好看。炕好的焦馍,热腾腾、黄澄澄、脆生生,掰掉一块,咔嚓作响,清脆有声,放嘴里慢慢咀嚼,满口焦香。

六月六吃焦馍,还与一个孝亲敬老的民间传说有关。老辈人说,六月六是蚂蚁的生儿,炕焦馍是给蚂蚁过生儿哩。生儿就是生日,民间素有“年少过生儿,老来做寿”的说法。

关于蚂蚁过生儿,母亲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瞎话儿。很久以前,有户穷苦人家,遇到饥馑之年,家里揭不开锅,老两口唯一的女儿,只好到地主家里帮厨,混口饭吃。为了让爹娘活命,每天深夜回到家里,女儿都把沾满白面的双手,在水瓢里涮洗后,倒入锅中,熬成面汤,端给二老喝。这一幕情景,正好被一位神灵看到,于是将此事禀报玉皇大帝,玉帝大怒,说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不孝的女儿,让父母喝自己洗手的脏水,遂下了一道圣旨,命阎王爷在农历六月初六这天,到凡间收姑娘的性命。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被蚂蚁们知道了,它们不忍心姑娘遭此厄运。于是到了这一天,蚂蚁们倾巢出动,爬到姑娘身上,让索命小鬼找不到她,姑娘从而躲过一劫。老百姓为了感谢蚂蚁,就把六月六作为蚂蚁的生日。

庄稼人的勤俭节约,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就像呼吸喝水一样自然,平日里掉地下一个馍花儿,都会捡起来,填嘴里吃了。不过,到了六月六这天清早,却破例大方一回,一家老小吃焦馍时,掉到地上的馍渣儿,就是再大也不能捡起来,全部留给蚂蚁,让其吃顿饱饭。

焦馍酥脆,一掰就碎,吃的时候容易掉渣儿。娃娃妞妞,毛手毛脚,吃着掉着,落下满地碎屑,像种馍似的。蚂蚁闻香而来,穿梭不断,一群群,一趟趟,将焦馍碎渣儿运至洞中,真像过生日一样热闹。

蚂蚁救人的善行义举,固然是纯属虚构的瞎话儿,但六月六独特的文化内涵和现实意义,却劝诫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后世子孙——无论到什么时候,对父母亲人的孝敬都不能缺,对世间万物的关爱都不能少。

六月六这天,不少孩子还把焦馍带到学校,趁着课间时间,席地而坐围成一圈,每人拿块焦馍,掰开揉碎,撒在地上,看谁的焦馍招来蚂蚁多,谁就是获胜者。有的孩童一边盯着地面看,一边哼唱着歌谣:“小蚂蚁,搬焦馍,一个搬,搬不动,两个搬,掀条缝,三个搬,动一动,四个五个六七个,大家一起搬进洞。”这个唱完,那个接腔:“小小蚂蚁精又能,不分昼夜做苦工。夏天存积粮,准备过冬用。”没钱买玩具的农家娃,靠着一块焦馍,外加一群蚂蚁,制造了课间十分钟的美好快乐,一直玩到上课铃响,方才匆忙跑进教室。

六月六这天,往往还要给孩子们专门炕些特制的焦馍,里面掺入一种叫鸡内金的中药,此药可消积滞健脾胃。吾乡把小儿积食俗称食气,把鸡内金俗称鸡食皮儿。在我幼时,不管哪家杀了鸡子,总要剥下砂囊内壁上的那层薄膜,即鸡内金,洗净晾干,收存备用。按说,鸡内金应该研磨成粉,冲水服用,不过,孩子们嫌味道不好,咽不下去。大人只好擀成碎粒,掺入面中,炕成焦馍,哄其吃下。

这些年,我走过不少地方,也品尝了多种风味的焦馍,但是吃来吃去,再也吃不出当年那种焦黄酥脆的老味道了。不知是岁月更迭改变了心境,还是饱食终日麻木了味蕾,现如今就是满桌的大鱼大肉吃起来,也不觉得有多么香,而童年和少年时代,吃一回焦馍,足以让我心里美上好多天。是啊,那些年母亲在鏊子上炕的焦馍里,有质朴的乡风民俗,有美好的邻里守望,有浓郁的母爱亲情,而这些元素,不正是地方美食的迷人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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