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向平

母亲打来电话，让我回家拿些蔬菜，说她最近忙，没法给我送，再不回去院墙外种的青菜就老了。

母亲在墙外空地开垦出了一片菜地，在她的精耕细作下，每样菜都长势喜人。就这样，我们经常能吃到新鲜健康的时令蔬菜。母亲说，人勤地不懒，动动手啥都有了。

我的母亲是个心地善良、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就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母亲虽不识字，但她关于做人的道理，一直影响着我，渗透在我几十年的人生历程中。

小时候，父亲是一名教师，工作忙，割麦、炕烟、刨红薯等样样农活都落在母亲肩上。母亲没有怨言，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苦干，小麦、玉米等农作物的亩产量比有劳力的家庭还多，乡亲们直夸母亲能干。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深深影响着我，5岁多时我已经学会做饭，能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10岁时，我们家搬到了郊区，但还是“一头沉”：父亲教书，母亲种菜。母亲种菜、卖菜之余，还要到市区拉大粪。虽说脱离了农村，有菜吃了，生活好些，但一点儿也不省劲儿。她每天收拾菜到半夜，第二天天不亮就带着菜去卖，有时为了多卖几分钱，要比别人多跑几十里。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是感受不到母亲辛苦的。但母亲始终没有怨言，想的是种好菜、多卖钱。“人勤地不懒”是母亲的口头禅。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每月几十元的工资要养活一家5口人，生活相当艰难。好在母亲很会持家，身上总透着一股一定要把日子过好的心气，于是那些拮据、困难的日子，在母亲辛勤的劳动下，演绎成一个个与贫穷搏斗的故事。在农村时，母亲喂养的猪羊鸡鸭，自种的蔬菜，在换取一部分生活费之后，也成了我们饭桌上打牙祭的食物。那时，日常饮食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却从没断粮挨饿，一家人虽然穿得都很破旧，却不至于春秋露肉冬天挨冻，我和两个姐姐上学的费用从来没有拖欠过。后来，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母亲穷日子里养成的节俭习惯却丝毫未变，不乱花一分钱，不讲究吃穿。“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这也是母亲的常用语。

母亲种了一辈子地，没其他本事，但她在本职里做到了最好。“人得有志气！”母亲是这样做的，也常常告诫我。学习中，遇到困难想退却时，我的脑中就浮现出母亲在烈日下劳作的情景，心里立马憋足了劲儿。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是20多年前，我师范毕业后，回到乡村任教。每每想起自己十年苦读，本想能跳出农门，却又回到原点，就觉得前途渺茫、内心失落。当时，母亲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说：“干什么事和种地都是一个理儿，脚下的地最不会糊弄人。你使多大劲、流多少汗，你就能收获多少。当老师有什么不好，你爸不是当一辈子老师吗？人得有志气。”一句“人得有志气”，让我坚定地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看到我的成长，欣慰的母亲也就不怎么对我说“人得有志气”了。

以前我常想，母亲这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过得有啥意思，但现在想来，内心的舒坦和安稳，家人的幸福与平安才是她此生最大的追求吧。如今生活好了，我依然继承着母亲的嘱咐，勤俭持家。有朋友戏言：“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就不是男人。说的是不是你呀？”我笑而不语，朋友哪里知道，一些东西已经形成了我的习惯，融化于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