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红岩

周末，我在书房准备着今年写春联的笔墨纸砚。放假来我家玩的小外甥非要给我帮忙。小家伙上小学三年级，是个机灵鬼，平时特别爱玩手机，难得他能放下手机，我也很乐意。

他一边跟着我的节奏忙里忙外，一边触景生“疑”，小嘴嘟嘟囔囔问个不休。他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春联为什么要用红纸。还别说，小家伙的问题挺尖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样问。

最早的春联是用桃木做成的。人们认为桃木能驱避邪气，就选取长六寸、宽三寸的两块桃木板，分别写上“神荼”“郁垒”两个神灵的名字，悬挂于两扇门上，用来驱邪避鬼。后来人们演变成应景的春词、吉祥的诗句，挂于大门两旁，就成了现在的春联。由于桃木是红色的，红色象征着吉祥、幸福和繁荣。民间就改换成了既节俭方便又可写更多内容的红纸，一直流传到现在。鲁山人把春联叫作“对联”或是“对子”。

我讲着，不时观察着小家伙的反应。他听着，偶尔会点一下头。看来，我们俩的交流还是有效的。

他又问，春联的内容都一样吗？

可以一样，也可以不一样。我回答他。

春联的内容，充满了智慧和哲理。有寄托对亲人思念之情的，有古代流传下来的名诗佳句，有借十二生肖轮替写国泰民安的祝福，还有与时俱进编写美好生活、秀美江山、家风家教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凝聚了作者的心血和情感。当这些文字被书写在红纸上，贴在门楣上，它们仿佛就拥有了生命，传递着温暖和力量。在咱们鲁山有句俗语：二十八，贴尕尕，或者是二十八，贴花花。也就是说，除了贴春联外，还会贴上喜庆的剪纸、门画等。

我跟他讲着春联的逸闻趣事，小家伙听得入神，便拿出家里的毛笔和水写布，给他演示如何握笔、如何蘸墨、如何书写，让他练习。还别说，小家伙学得有模有样。

看着小家伙认真地写着字，渐渐勾起了我尘封多年的记忆。在我小时候，邻居李爷爷是一位退休教师，我总爱到他家去玩，因为可以欣赏李爷爷在报纸上写毛笔字。李爷爷的方块字运笔洒脱利落，笔画饱满圆润，结构俊秀干净，每次看都感觉很舒服。见我喜欢，李爷爷便给了我一支毛笔，并教我如何写字。我开始有样学样的写写画画。只可惜我缺少天分，虽然时不时练字，但是几十年过去了，也没有练出个名堂。不过丝毫不影响我对书法的喜爱。

每到春节，我就会跑到李爷爷家帮忙，因为这个时候他家很热闹。许多邻居会拿着红纸来，请他帮忙写春联。李爷爷磨笔头，搭墨水，乐此不疲。他会根据家庭状况编写不同的春联内容，总能赢得邻居们的满意和赞许。

春联，那一抹红，不仅点缀了岁月的门楣，还犹如春风拂面，带给人寒冬的暖意和来年的希望。每年春节前，我会早早准备好上等的红纸、喷香黝黑的墨水以及精心挑选的内容，或是自己操刀，或是请高手代写，总之年年不一样。我从不让写草书或行书之类的，必是中规中矩的楷体字，这样可以让小孩子看懂，好借春联引导孩子们从中学得文化。养眼的春联，才能引得过往行人驻足欣赏，更能让懂与不懂的人发自内心说好，春联的韵味和文化精髓在此时才会得以彰显。

每一副春联，都是一个寓意深远的文化符号。一副春联贴上，丰富的内涵，鲜艳的纸张，美观的字体，其中的祝福承载着千百年的文化传承一直走下去。不管你家的门户大小，只要红彤彤的春联一张贴，年味儿便实实地荡漾在喜庆的空气中了。

我喜欢手写的春联，更喜欢摘抄各家的好春联。从大年初一开始，我会拿着笔和本走街串巷，欣赏各户贴出的春联，有特别好的便赶紧记下，或是拿手机拍成照片保存起来。在我教书的那几年，每年春节都会布置收集春联内容这样的寒假作业，也总能收获许多精致的好春联。

这时，收到儿子发给我的一张图片，是一张色彩鲜艳的斗方样的春联纸，上面写了个“福”字。瘦瘦的“福”字，笔画虽略显稚嫩，但依然能看出书写者的用心。原来儿子单位发起动手写春联的活动，他便即兴写了个“福”字。

春联虽简单，却是艺术殿堂里的一朵奇葩，也是沉淀人生记忆的载体。它不仅仅是一种传统习俗，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和情感的纽带。这些挥之不去的韵味，藏在人的心里生根发芽，文化的血脉便会一直赓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