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理坤

古人讲求九九登高，我们则是全家总动员踏上返乡之途，弟弟一辆车，我一辆车，载着妻儿老小欢歌笑语，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行进在城乡宽阔的公路上。

车水马龙畅通无阻，乡镇集市热闹非凡，量贩超市琳琅满目，银行饭店比比皆是。犹记得儿时逢双号大集，祖父驾着牛车带着我和弟弟去赶集，周围十多个村子的人都一窝蜂地汇聚，路两旁全是货摊，花花绿绿的衣服、奇形怪状的玩具吸引老老少少的关注，祖父常常取出秋收卖玉米、大豆的钱，买来新烤出来的烧饼，粘着白芝麻的金黄饼，咬一下香脆可口，如果再来根大葱简直赛过牛肉、猪肉。一晃三十年了，祖父年过九旬，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看望老人家，内心充满着激动和兴奋，正如眼前熟悉的村庄，穿街过巷，静静地矗立着。

村外一望无际的旷野，良田阡陌，秋天的丰硕早已颗粒归仓，平坦的土地里小麦的种子正在悄无声息地孕育，不几日伴着绵绵秋雨会萌发青翠的芽、抽出碧绿的叶，倔强地熬过漫长的严冬，耐心等待春雷乍响、冰雪消融。村头的高柳下，熟悉的笑容绽放，有阔别多年的小伙伴、天南海北闯荡的同龄人，有看着我长大的至亲至爱的亲人，有好奇围观、朴实憨厚的乡亲。我们赶紧快步向前，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逐一招呼着，唯恐怠慢了任何一人。大家相互寒暄，帮着提礼物，一众人簇拥着走在大道上，家家户户高屋瓦房、二层洋楼鳞次栉比，我们家就在路口转弯处，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大门敞开，满头银发的耄耋老人倚着拐杖向远处张望着，那是祖父母！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了老人家，父母、弟弟、妻儿紧随其后，祖父的笑声格外爽朗，祖母的眼神异常闪亮，寂静的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一家老小二十多口人终于团聚了！

堂屋八仙桌上摆满了盘子，瓜子、糖果应有尽有，而一筐筐大红枣、大石榴十分惹人注目，不消说这就是家里的特产，我从小吃到大的美味水果！前院一棵老枣树，祖父年轻时亲手栽种，从父亲小时候就年年丰收，圆圆的枣子红彤彤地挂满枝头，八月十五枣上杆，祖父挥舞着长长的竹竿，其他人拎着床单、提上篮子，迎接一阵紧似一阵的红枣雨，每每装满箩筐、麻袋，清冽的井水清洗后直接放进嘴里甜丝丝美滋滋的，在笼屉里蒸煮或者切片揉进白面，一碗碗蒸枣、一个个枣馍芬芳了整个秋冬季节。石榴更是消食解馋，祖母一刀切掉外皮，如水晶般的石榴籽呈现眼前，令人垂涎，抓一把塞进唇齿，一股股甜蜜沁人心脾，早些年我外出求学，母亲便会偷偷摘几个大石榴塞进行囊，在异域他乡依然安享家的甜美，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儿！还有后院的柿子树，经霜晒成柿饼堪称年节的美食……

每次回老家，都要陪着祖父母在太阳地儿晒暖儿聊天。祖父有些耳背，但他总是手护着耳朵侧着脸仔细倾听，一边招呼着重孙子孙女拿好吃好喝的，一边笑呵呵地应答着，身体都好、家里都好、一切都好，祖母皱纹都舒展开了，在一旁迎合着，两位老人和之前一样慈祥乐呵。他们一辈子很少迈出祖祖辈辈守护的小村庄，而他们含辛茹苦哺育的儿孙们早早振翅高飞、在五湖四海追逐着新时代的美好未来，忙碌事业、打拼人生。与祖父母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电话联系，每次通话老人的话总是千篇一律：家里都好，不用惦念，照顾好孩子……却从不提想念，从未要求我们常回家看看。

可是我们怎么能割舍得下呢？除了春节国庆长假，重阳节也是必然回家的好日子，这是父母的心愿，也是祖父母的心愿，更是子子孙孙铭刻肺腑的永恒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