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营

自从住在了城市里，似乎不记得中秋的月亮了，也许城市的灯光太亮了，也许城市的楼房太高了，不仅看不到月亮，而且满天星斗也不见了，因而，就让我十分怀念小时候漆黑夜里的星空。又到中秋节了，也让我怀念中秋节的月亮和中秋明月夜的时光。

月饼在平时很难吃到，它是节令食品，是中秋节的主打食品，五仁月饼更是中原人钟情的传统食品。它皮软酥松，口感酥脆，色泽润美，馅料甜而不腻。一般中原人每到这个时节，便会提上一盒月饼走亲访友。

农村吃的那些月饼都来自小作坊，月饼被那个时代特有的土褐色的包装纸包裹着，外面还包有一张印有各色花样的红纸，包装虽然简单，却很好吃，有花生仁和瓜子仁的香，还有枣泥的枣香、豆沙的豆香、冰糖的甜，那绵绵的甜香味，从嘴里一直甜到心坎上。

虽然小作坊有五仁月饼，但大家都买不起，于是生产队就组织人自己制作，离中秋节还有好长时间就开始准备了，师傅是从镇上小作坊请来的果子匠，这时候的果子匠特别忙，一手托几家，他要先到接了活儿的各个生产队走上一圈交代买什么原料，约定时间等原料备齐后再来指导月饼的制作。

队长根据果子匠的要求，开始安排人去买冰糖、花生、青红丝等，有的人淘粮，有的人套驴磨面，有的人用坯垒灶支锅，有的人找案板、大盆、平底锅，大家按各自的分工分头忙活起来。

约定的时间到了，果子匠早早地来了，于是在打麦场旁边的炕房前摆开场子开始制作月饼。

和面、调馅、制饼、烘烤……每个环节都需要果子匠具体指导，有的环节还要他亲自下手操作。

面发好后，果子匠指挥妇女们包馅，然后他把填好馅的面团往月饼模子里一按，对称的模子往中间一合，带着花纹的月饼就成型了，接着轻轻地从模子里磕出来，两面都涂些油，放到平底锅里炕，不一会儿，香喷喷、甜丝丝、黄灿灿的月饼就出锅了。

用来烤烟的炕房里早已搭好了几张门板，烤熟的月饼一摞一摞地摆在上边，大人小孩都赶过来伸着头窥探，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终于等到分月饼了，大家兴高采烈地去排队，小孩儿们本来想着分了月饼就可以吃了，没想到还要纸一包拿着去走亲戚，说是走完了亲戚等到中秋夜才能吃。

走亲戚十到二十天的样子，亲戚走完自然是送出去的多、回来的很少。质量不好的在来回走动中早已发霉长毛，没有坏的也变得又干又硬。

中秋赏月亮吃月饼是重头戏。中秋的夜里，我们在院子里盼着月亮，其实，少年的我并不是期望出来的月亮有多好看，而是月亮出来了就可以吃到月饼了。

好久却不见出来，便缠着奶奶说故事。奶奶说：“月亮走，我也走，跟着月亮赶牲口……”这是儿歌不算故事，还要奶奶再说一个，于是，奶奶就说了“八百老虎闹北京”，也是老掉牙的故事……奶奶突然说：“月亮出来了！”它果然就在头顶，满院子的白光，是玉玉的、银银的，屋里的豆油灯也没有这般亮的。

抬头望向天空，星星似乎就比平日少了许多。圆圆的月亮上，清清晰晰看见里边有了什么东西。母亲告诉我那轮圆月之中，有一只玉兔在一棵桂花树下捣药。月饼已被父亲切成八瓣分着吃，我一边嚼着月饼，一边睁酸了双眼，随着母亲的手指，似乎真看见了那树和玉兔的影子，还有嫦娥那飘飘的衣袂。其实，月球上的暗影，你说它是什么都行。但母亲讲的老一辈传留下来的玉兔为月宫娘娘捣药之神话，便在我童心之中定位了。

儿时的幸福很简单，那一牙甜甜的月饼就很满足。吃了月饼之后甜到了心里，人也快活起来，中秋明月夜，哪肯辜负了这明晃晃的月光，趁大人们说话拉家常时，早已跑出大门外，和小伙伴们一起捉迷藏去了。

中秋夜吃的月饼，都是传统的半斤、一斤制型。特别是直径一斤制型，状如圆月，取名“团圆”，寓意团团圆圆。中秋夜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把大月饼切成若干份，每人分到一份，月饼入口，细细品嚼，淡淡的糯香、浓浓的油香，还有沁入心中的亲情、乡情……看着中秋的明月，品尝着甜甜的月饼，更多一种团圆的期盼、一种思乡的情结。

朋友邀约八月十五到他家阳台上赏月，我竟特别期待。在阳台上赏月与少年时在农村庭院赏月究竟有什么不同？没有刻意在阳台上赏过，至于那天能不能看上月亮是另外一回事。但望月的心情，恰似朋友的关怀和愉悦，想象着嫦娥奔月、玉兔呈祥、吴刚捧着桂花酒，在这样的意境里，以酒当歌，以茶为茗，畅饮抒怀，将心与明月相照，与友相诉，与思念相融，寄给十五的月亮，伴着月光洒向相知的河流，流向心之所向的远方。美妙和期盼就在这月光里守望，守望这幸福的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