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军辉

有一条路，叫作天梯，是通往幸福生活的梯子。这是我于二十年后再登闯王寨得出的结论。

闯王寨位于叶县南部山区，其名字跟明末起义军领袖李自成有关。传说李自成兵败退出北京后，剩下的数百人一路辗转，来到叶县。看到这里地势高，又是南北交通要塞，而且与南部群山相连，可守、可住、可退，于是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由于起义军对待百姓秋毫无犯，而且杀富济贫，帮助百姓，当地百姓纷纷参加起义军，起义队伍很快壮大。后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叫作闯王寨山。山上的寨墙，至今尚存有遗迹。

出于这段历史的敬仰和对历史遗迹的怀念与追思，二十年前，我就登过闯王寨。只是，那时候登山颇为不易——从山下到山上，只有一条山洪冲出来的小路，宽约两米。小路两边，多是丛生的野枣树和杂草，路窄，难走。多少次，我就是沿着这条小路，登上了山顶，衣服被挂破，胳膊、脸被划伤，上下一次山，往往是伤痕累累。

这次回故乡，一切都变了。从县城出发，车一直在宽阔的大道上行驶。随行的向导说，上级部门为了帮助山区脱贫，沿着叶县南部山区修了一条宽阔的公路，称为旅游线路。因为在公路中间施划了三条彩线，所以当地群众又称其为彩虹路。我们沿着彩虹路，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闯王寨山脚下。

下了车，见一座威武高大的山门，上书“闯王寨”三个金色的大字。一条长长的台阶，仿佛一架天梯，直通山上。路上游人如织，从山下到山上，看不到尽头。闯王寨，就在那高高的云端之上。

我们沿着新修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上登，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一边谈论以前的闯王寨。

向导说，政府为了改变山区村的贫穷面貌，不仅修了沿山公路，还修了上山的路和山门，整修了部分已经坍塌的寨墙。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新的网红旅游景点，一到节假日，附近县（市），甚至很远地方的人，都慕名而来，连交警都要被调来指挥和疏导交通。

石板铺成的台阶，干净整洁。在喜悦中，我们一步步地登上了山顶，走上了寨墙。站在高墙上，四方精武尽入眼底。远处的村庄、河流、湖泊，似一幅宁静的图画。历史成为云烟，曾经的战鼓声、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呐喊声、击杀声，如潮水一样退去了。今天的闯王寨，风轻云淡，鸟语花香，一派祥和。

这还是以前的闯王寨吗？是，可似乎又不是。

在山顶中央，一个风力发电站正旋转着巨大的扇页，风声呼呼，让一度寂静的山顶热闹起来了。顺着群山的方向远望，一个个风力发电站站成曲曲折折的一排，向远处延伸，直到模糊起来，再也看不清。

在山顶之上修建这样浩大的工程，在以前是不敢想的事情。闯王寨所在地域，非常适宜进行风力开发。近年来，在地方政府的积极努力下，通过招商引资，在这里修建了许多风力发电站，为国家提供能源的同时，也为当地百姓带来了收益。

我先前来的时候，闯王寨山上多是齐腰深的荒草。走到荒草中间，有时不时有野兔、野鸡出没，让人有害怕的感觉。听说更早的时候，这里还有狼出现。山下村子里的家畜，甚至孩子，都被野狼伤害过。现在呢？山上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旅游部门在这里整理出了一条条小道，行人尽可以自由行走，听向导叙说李自成起义军的故事，欣赏周围看不尽的美景。

闯王寨山脚下，有一个小山村，名字叫杨令庄。过去，村庄不大，有几十户人家。以前上山，必须从村子里经过，我还曾经在村子里吃过饭。一次上山，我去一户人家讨水喝，还被挽留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当地村民的热情与朴实深深地打动了我。可是，村庄的贫穷与落后也触动了我。那时，村里的房子多是土墙筑成，有草房，也有瓦房。即使是瓦房，也多是土墙，只是房屋上覆盖的是青瓦而已。吃饭时，看着村里人因贫穷而发黄的脸庞，心里颇有不忍。

向导说，村子原先在的地方地势低，一旦山洪暴发，村子就会被水淹。为了村民的生活和安全考虑，经过政府的努力，已经把村子整体搬迁走了。“搬走了？”我惊诧道。这时，我才发现，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以前记忆中那个荒凉的老村。在我的要求下，向导带领我们去看了新村子。

新村子坐落在一处高岗之上。街道整齐，路边全是两层别墅式建筑。院落里多是青青的树木，门前是干净整洁的大道，部分还施划了车位，一辆辆汽车整整齐齐地停放在车位上。

“这是杨令庄村？”我疑惑道。“是呀，这就是杨令庄新村。”向导说，以前的穷村子，如今发展起了旅游业，部分农户利用山地优势发展了养殖业。现在的村民，许多家庭的存款都在六位数以上，就是连城里人也羡慕呀。

是谁的金手指轻轻一点，绿水青山竟然变成了“金山银山”？

我想到了一个与闯王寨有关的传说。据说李自成的部队上山后，明朝派军队将闯王寨团团围困起来。由于寨墙高，士兵把守严，明军久攻不下，他们就打算长期围困，想等到寨子里粮食吃完以后，里面的人自然会下山投降。谁知道，寨子里有一块神奇的土地，叫回耧地，前面种上庄稼，后面庄稼就长出来了，然后很快就成熟了。前面耕种，后面收获，寨子里粮食再也不缺了。明军看见寨里天天收割粮食，麦皮飞扬，遮天蔽日，以为这是上天保佑，不能灭了闯王，只好退兵了。

如今，这个传说似乎变成了现实。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发展乡村特色产业，拓宽农民增收致富渠道，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在闯王寨和杨令庄村，我看到了当地群众奔向乡村振兴道路的真实鲜活实例。这也让我不禁心生感慨：贫穷与落后不是永恒的，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都将会是宜业宜居的“回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