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雁卉
20年的光景里,写给父亲的话不多,因为父爱就像手心散落在地的少许白砂糖一样,总是斑斑点点,让人很难捕捉。
记忆里的父亲是个严肃的人。很少笑,即便是笑了,也是一扫而过,像极了大雨过后穿梭在阴云密布里的阳光,总是瞬息消失。他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记忆里,父亲闲暇时总是一手握着旱烟卷,一手拿着书本在“烟雾缭绕”中徜徉。
年轻时的父亲,在我们村小学教书,不知为什么这一段岁月父亲总是闭口不谈。后来我也时常向父亲问起,他总是巧妙地绕过去。或许是自己好奇心作祟,我刻意接触父亲当年的学生,了解父亲的教书生涯。
他们说,那个年代的教育是落后的,给他们教书的老师都是一些初中生、高中生。父亲中专学历,已经算整个学校的文化人了。父亲当时担任的是语文、数学还有音乐教学工作,他会拉二胡,上课的时候总会讲到一些课堂外的知识,历史、地理和科学。他们回忆说,那时候没有互联网,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主要依靠书信。父亲和其他老师不同的地方就是,课堂上总会穿插一些历史人文知识,让课堂更加活跃,也因此,大山外的世界成了他们的向往。
后来因为子女较多,母亲常年多病,生活的负担让父亲和很多人一样背上行囊,走上了打工之路。母亲跟我说,有一年父亲回家的途中遭到了抢劫,回家的时候,只剩下几本闲书和藏在袜子里的一点钱。那一刻的父亲,我想也是欲哭无泪的,那几本书,终究是用热爱去辜负自己,久久地焐热在自己的胸膛上,舍不得丢弃。
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父亲,因为他要求我每天背会一篇课文才能上学。有好几回我都故意“忘记”带语文课本,父亲却不闻不问,拿出姐姐的课本,随意挑一篇让我背,我曾反驳他决定的不合理性,父亲每次都会用“你学习的目的不仅仅是期末考试”这样一句话回复我。后来,我学了文科,喜欢上了写作,终于明白当年父亲的坚持,也开始努力去读懂父亲。
咳嗽声让父亲戒掉了旱烟,时光雕饰了父亲的额头,佝偻了他的身躯。那个钨丝灯下读书的人,书与目光之间开始隔了一片笨重的老花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