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小赛

清晨醒来，映入眼帘的第一抹绿色便是那簇肆意疯长的文竹。让它疯长，不是因为懒得修剪，而是源于特别的宠爱。

初识文竹是六年前，在朋友的书桌上看到了一盆修剪精巧雅致的文竹，心中甚是喜欢，便细细观察起来。

那是一个扇形紫砂盆，一层绒绒的青苔中间挺立着一簇墨绿的枝干，虽纤细如丝却坚硬挺拔，笔直向上。枝干末端三角形的针状叶片绿荫如盖，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如同变幻莫测的云海。整体看去，似竹非竹，似松非松，颇有黄山顶峰苍松之态，但娇小纤细的模样又似一个清高孤傲的文弱书生。

后来查阅资料得知，文竹属天门冬科，又名云片松、云竹，原产于非洲，高可达几米，置于室内可装点居室，净化环境，其根可入药。恰逢家里刚装修完，需要绿植，遂去花卉市场购得文竹幼苗一盆。

那盆文竹幼苗高不足十厘米，叶片稚嫩瘦弱，微微发黄，叶幅不足手掌大。我将它置于阳台之上，认真查阅资料，浇水施肥，不敢懈怠，只盼望它日渐茁壮丰盈。眼看它日渐长高，叶片也逐渐繁茂，想着再过些时日便可修剪出错落有致的造型，心中甚是欢喜。但因我一时疏忽，它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邻居送给女儿一只小兔。女儿看兔子蜷缩在笼中可怜，就把它放出来，任它在阳台上蹦跳玩耍。兔子突然获得自由，异常兴奋，肆无忌惮地撒欢，竟然把阳台上的花草当成了美味，尤其是那棵稚嫩的文竹。待我发现时，文竹已被啃得只剩下一段不足寸长光秃秃的根。

我心疼不已。历经此劫，文竹能否存活尚未可知，修剪好造型的愿望算是破灭了。后来，它渐渐被遗忘在角落里。

数日后，整理阳台时意外发现那盆文竹竟大难不死，根部又冒出几个新芽，嫩嫩的，如雨后破土的竹笋。新茎纤细柔软稚嫩，像蜗牛的触角。又几日后，幸存的枝干上多出了几撮毛茸茸的叶片，起初是鹅黄色，逐渐变成淡绿、翠绿并舒展开。新长的茎由软变硬，外柔内刚，挺拔向上，努力攀向高处，即使由于过长无法挺立，末端却都抬头向上，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和不折不挠的向上势态。

一年后，文竹的枝条已经有三米多长，缠绕着爬满了高高的花架，叶片也繁茂无比，但我却越来越不忍动刀修剪了，也许是因为想起了龚自珍的《病梅馆记》，也许是因为懂得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慈悲。

万物皆有生命。活在这纷繁俗世，能自由随性地“疯”长，尽情发展，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一种奢求呢？爱她自然会疼它、宠它，何不任由她活出自己原本的模样、自由随性地生长？

惚恍间，自己也化身成一簇文竹，顽强地、无拘无束地向着梦想的高处生长、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