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小赛

在我日日走过的上班路上，有一处正在建设的商住小区。对房子不大感兴趣，倒是觉得小区的名字取得雅致——海棠府，浪漫又不失庄重，颇有几分古风。海棠府，自然少不了海棠。大门前种了两大片海棠花。

自幼喜欢花草，每次路过都会不自觉放慢脚步，看上几眼，心中便多了一分浅浅的欢喜。一株株海棠花整整齐齐，密匝匝形成两大片，像并排站立迎接贵宾的佳丽。红色的根茎，顶端高高擎着一朵朵红花，远远看去一片火红，红得热烈、红得妖艳，几乎遮盖了翠绿的小叶片。

不料今年气候反常，一夜之间气温骤降，狂风大作，秋还未至，冬却已临。清晨，太阳虽在空中，却暗淡无光，天灰蒙蒙的。再路过海棠府，又驻足。那些海棠还有花擎在枝头，但花瓣疏疏淡淡，叶片卷曲萎缩，已没了往日的热烈，多了一些苍凉，在冷风中左右摇摆，凄凄惨惨戚戚，如美人迟暮，染尽了风霜。那一刻，突然想起一代女词宗李清照的词：“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绿肥红瘦已让清照备觉伤感，而眼前的海棠，岂止是绿肥红瘦？是绿已不肥，红亦太瘦!若是清照看见此情此景，会不会又催下千行泪呢？我站在海棠花旁，心中徒增一丝凉意，不禁又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正陷入沉思，忽见几个工人模样的人走来，他们高举铁锹和扫帚，一下下用力拍打在海棠上，每拍一下就有数棵海棠被折断，所过之处残枝落红一片。那一下下似拍打在心上，隐隐作痛。不用问，定是这些花已现败象，再无用处，要被铲除了。这些尚活着的海棠，这些曾美丽灿烂的花儿，就这样瞬间夭折了，真正养花爱花之人是于心不忍的。之前还被商家拿来炫耀的花儿，如今却成了他们眼中的垃圾。奈何商人到底是商人，只重利益，眼里只有有用和无用，哪懂得一叶一菩提的慈悲呢？又怎会有怜香惜玉之心呢？

哎！生命是如此脆弱易逝。草木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呢？

恍惚间，那一棵棵海棠幻化成一个个美人，在流泪哭泣。我快步走上前去，连声问询：“这花是不要了？可否让我挑几棵带走？”得到肯定回答后，便从中挑选几棵完好的捧在手里。只可惜有心无力，不能将这些海棠悉数安置，只能怜取其中三五棵。我等一介布衣，轻如草芥，能力有限，凡事尽心尽力就好。想到此处，心中才稍感安慰。

我将得来的几株海棠养在花盆中，置于窗台上。日日观望，沐以朝阳，灌以甘露。它们有幸活下来了，光秃秃的枝干又萌出新芽，几个小叶片在阳光照耀下绿得发亮。我怜海棠，想必海棠也怜我吧。

今早又路过海棠府，门前再无海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柏树苗。以前一片火红，如今一片翠绿。柏树自然是别有风骨的，有不少文人墨客赞其品格。曾在北京天坛公园的柏树林漫步，林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令人宁神静心，感觉很舒服。但，家毕竟不同于公园或野外，养花比种树似乎更显得温馨浪漫吧！门口种植两排柏树，总是有种怪怪的、难以言表的感觉。

松柏虽好，我还是更喜欢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