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黎

老家战友的小儿子结婚，邀请回去喝喜酒，我欣然答应。

车驶进了故乡，青瓦，屋顶，炊烟。氤氲之息，袅袅升腾，静谧祥和。几朵闲云在碧空中流连，淡淡的花香和着泥土的气息轻轻飘过，故乡的阳光、静谧的空气，还有缓行的时光，载我沿着孤单的影子靠近盛满记忆的村庄。

父亲早年过世，我和小妹也都相继进了城，参加了工作。大妹家住在离我老家两里路的三道河村。母亲年龄大了，兄妹就商定，不让母亲一个人在老宅子住了，四季中分别住在了我、小妹和大妹家。这样，故乡的老宅就成了空院。

我一到村庄，就先到战友家贺喜赴宴。战友家住在村庄的北头，战友相聚，话题无限。午饭后告别战友，我站在熟悉的街道，突然发觉，自己此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是返回？还是回老院看看？

当年，母亲在老院住时，每次回来，事情办完，不管多晚，我都直奔离县城20里外的家。

那时，只要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一到村头，就会看见在老院门前眺望的老母亲。

特别是母亲过生日时，母亲知道我们要回，就通知大妹一家早早回来。此时的老院，忽然被几家人塞满，笑声时时回荡在老院的上空，老院呈现出欢乐、饱满的样子。

但这一次，我恍然不知去处。思来想去，既然回来，还需去看看老院子。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院居生活的梦想，那是一种渐渐离我们远去的生活方式，但它让我们的过去安栖身心，得到了无尽的滋养。

走进幽静的老院小巷，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和感受油然而生。小巷路两边邻居家的房子也在时光的尘埃里变得老旧，但儿时在此乘凉、无拘无束聊天时的场景好像就在昨天，小巷深处母亲那久违的爽朗笑声仿佛又在耳隙响起，许多往事在脑海中回放，瞬间的现实一下子让我无所适从。此时，我才真切地发现多少次梦牵魂绕的景象其实都储存于一个确切的地方，那便是老院。

走进小院，院子里很安静，树木繁盛遮天蔽日，枯枝落叶遍地都是，充满着阳光下枯木树叶的味道，父亲曾经整理的小花园已不见踪迹。院子里不同角落的3棵槐树高大挺拔，偶尔有鸟儿虫儿发出啾啾叽叽的鸣叫声，给这个静寂的空间增添了一点生机。这是我熟悉的老宅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老院当年也有其独特的韵致，风霜雪雨早已销蚀了曾经的繁华。不经意间已变得如此苍老和虚弱，不禁让人唏嘘历史的无奈和岁月的无情。

我绕着老院转了转，残破的围墙，和心中的这个家，心里几多酸楚。遇见一位邻居，邻居热情地说：“回来了？”话说了一半，又变成了邀请：“要不，上我家坐坐，喝点茶。”看着邻居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个村庄来说，我已不知道是客人还是主人了。

随着时光的流转，曾经的家，变成了回不去的地方。这紧闭的老院，锁住了一个时代的秘密，那不高的房角，储藏着早已尘封的往事和曾经的鼎盛繁华……

院里最惹眼的那高高挑起缀弯枝头的槐树叶子，随风摇曳，一下就摇醒了我久远的记忆。让我瞬间明白了对老院子牵挂的原因，老院尽管是难以忘却的地方，但老院的母亲才是内心永远抹不去的惦念。父母在，家在。年岁轮回，尽收四季良辰；父母不在家，家只是院落。一方院子，能容下人间的春夏秋冬，却失去全家人在一起的温馨暖意。

几只喜鹊从院外飞来，落在大槐树上开始慢腾腾地觅食。我迅速起身，锁住老宅大门，大步走向大妹家，因为母亲在大妹家里住。

妈就是家。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