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铭
麦熟杏黄,瓜果飘香。菜市场上,有农人开始卖粽叶。十字街头,小贩也挂起了香囊。端午的脚步已经临近,势不可当。
吃粽子,戴香囊,插艾蒿,抹雄黄……传统习俗里,端午节总是少不了这几样。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艾蒿。作为药食同源的草本植物,艾蒿在几千年前就被我们的祖先所熟知,并广泛采食。中国第一部诗歌集《诗经》中,《国风·王风·采葛》就这样描绘:“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诗中的“萧”是哪种植物,目前尚无定论,但“葛”是葛根的葛、“艾”是艾蒿的艾,板上钉钉,确定无疑。
遥想远古农耕时代,填饱肚子,是当务之急。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山野中采葛、采萧、采艾,那么聪慧,那么能干,肯定是勤俭持家的好手。劳动者最可爱,因为他们在创造价值。
于是乎,男子越看越迷恋,恨不得天天和她黏在一起。“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秋兮”“如三岁兮”,从三月到三年,时间上层层递进,将男子炽热而迫切的心情生动地刻画出来。诗歌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便于流传。如此执着和专一的追求,更值得当代人们效仿。
回到艾蒿的话题。
艾蒿浑身是宝,全草入药。在豫南我的老家,艾蒿常常被拿来熬水,洗澡、泡脚,祛湿除风。我姑妈经常说她生我大表哥坐月子时受了寒气,瘫倒在床上起不来,是我奶奶用麦秸秆给她打了地铺,天天用醋和艾蒿熬水,给她熏洗。奶奶坚持了一个来月,硬是治好了姑姑的病。
要知道,那可是60多年前的农村,缺医少药,小小的艾蒿,几乎承担了包治百病的任务。
我母亲也用过艾蒿给弟弟治病。我弟弟幼时得过疝气,稍不注意就发作。母亲不知道从哪得到的偏方,说是把艾叶碾碎,和到面粉里,烙成饼,吃了可以治疝气。我老家的人常年吃蒸馍,不擅长烙饼。但是,为了给弟弟治病,母亲小心地把艾叶碾成粉末,又极力把饼皮擀薄,用地锅炕熟,又用灶膛里的余烬把饼烤香。
“不能放盐,要不不治病。”妈妈的话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
弟弟很乖巧,一口一口,不一会儿吃完了饼。吃了几次我不知道,反正弟弟后来彻底好了。究竟是艾叶焦馍起了作用,还是随着年龄增大不治而愈,我不太清楚。但是,母亲对儿女的爱,通过那细碎的艾叶,随着薄薄的面饼,点点滴滴,渗进我们的血脉,伴着我们一天天长大。
我还记得,端午的早上,天还没大亮,人们就要踏着露水去采艾蒿。采一捆回来,插几支在门楣上,驱毒避邪。
以前在寺坡住,每年都是隔壁的李叔和郭姨夫妇俩去采艾蒿,蔫悄无声地往我门框上插一束。这样不动声色的善意和帮助,每每让我感动不已。如今我搬了家,装的是防盗门,再也没插过艾蒿。但是,艾蒿的芳香始终在我鼻息间萦绕。
艾蒿,艾蒿,有爱的世界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