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落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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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1年3月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难忘“急性子”

 

□ 黎筠

她第一次什么时候来的呢?已经不记得了。

她第二次来是个周末燥热的午后,门前窗后的知了声已经嘶哑了,仍倔强地聒噪着。

就在知了的叫声扑打耳膜时,砰的一声,小红楼里的一扇门被撞开了。这是上世纪90年代编辑部发生的故事,那个午后没有铺垫,没有一个来访者礼貌的敲门声,一个叫何彩香的女子就这样用肩膀,也可能是用臀部把门撞开了。她满脸的汗水,把装着七八穗或许是八九穗的嫩玉米袋子放到地上时,腰还佝偻着,一副向大地鞠躬的样子。热死我了。她说着拿起脸盆架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又往下延伸着擦了擦脖子,脖子被她擦得鲜红鲜红的。她拢拢湿漉漉的头发说,老天爷呀,这天,热死人了。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我说,你是何彩彩?

我叫何彩香!她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凉快,城市的水泥地就是凉快!说着把口袋里的玉米都掏了出来,一穗一穗,每一穗都是精选出来的,我看见了它们在清脆的玉米秆上雄壮、威武的样子。

我说,何彩香,你我又不熟,你怎么搞这些,还搞这么多?!

她狡黠地笑了,这是掰俺亲哥家的玉米,煮玉米可好吃了。他家有钱买化肥,玉米长得壮,说着还向我挤了挤眼。我看着那绿莹莹的玉米说,可是,我能给你点啥哩?她说,能请俺看场电影吗?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坐在电影院里排排场场地看场电影,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在你们的刊物上发篇文章。

第一个愿望当天下午我就帮她实现了。她从电影院里出来时手捂着脸一直哭,她一遍遍地说,电影里的事跟真的一样,太感人了。她“感人”着,就把回家的小火车耽误了。

晚上,我们跷着二郎腿光明正大地吃偷来的玉米。我一边吃一边笑,我说,何彩香,偷来的玉米原来这么香啊!这让我想起“偷喝的水是甜的,暗吃的饼是香的”那句话。

她也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说,俺爹下世早,俺哥俺嫂对俺跟俺娘不好,俺就要偷他家的玉米给你吃,谁让他家的玉米长恁好哩!这天晚上,乡村的玉米地上空的月亮,一定灯泡一样照耀着大地,也照耀着八九十里外,一个躺卧在城市里的叫何彩香的女子。

何彩香第三次来找我时,是又一年的深秋,她背着一个染了草色、墨色的自己缝制的白布袋,白布袋里几块红薯排排场场地躺在里面。何彩香一边往外掏红薯,一边说,这回俺可不是偷的,是俺自己家草木灰养出来的红薯,一口咬下去,香甜香甜哩!说香甜香甜时,她额上隆起几道横向的皱纹,我惊讶地发现,皱纹隆起的部分是土地的颜色,而皱纹和皱纹间凹进去的地方却是雪白雪白的,像几条充满活力的河流,一个乡村女子的额头成了世界地图的一部分。

我说,你两次给我带东西,这不合适。我能给你点啥哩?

她支支吾吾地说,那就再陪俺看场电影吧,啥片都行。

晚上,我们又躺卧在一张床上。这次不是误了车次,是我特意留她的。我们说了半宿的话,她反复重复着一句话:乡下可不是光有新鲜空气,月亮,破笸箩烂线头的事稠着哩,幸亏俺有文学,俺有文学哩!她还使劲握了我的手,好像我就是那个“文学”!

此后,再也没见到文学青年何彩香(抱歉,她中学生作文一样的文章一直没上我们的刊物),后来听说,她拿着她的文章又跑到了郑州某家晚报,又结识了一位女编辑。真是个急性子啊!再后来,就没有她的音信了。

我无数次想她,无数次幻想着她的生活,可能她松开文学的手,成了家,在我想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场院里奶孩子,孩子在她的怀里活泼得如一条鱼,她注视孩子的目光温柔、慈爱得像一泓澄明的湖水。从她满足的笑容可以看出文学那根脐带与她彻底断开了。

而我的心却拧巴着。有一天在大街上,我听到了“何彩”两个字,心猛地一颤。我期待着后面一个汉字的出现,可我失望了,我知道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生活只会给我开一个玩笑,而不会把那个“香”字吐出来,不会把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吐出来。

我又想起她额头上的几条河流来。不知那几条河流是否有了分叉,或者生活的万千滋味正在里面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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