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娟娟

那是一个贫穷的母亲。她身后站着哭泣的瘦弱孩童，旁边的空地支起一锅，锅里烧着嘟嘟冒气的石头。孩子的哭声惊动了邻居，经询问，得知这位母亲正在煮石头饭，只为让孩子们有所期盼。

石头必然不能当饭吃。但对于饥饿的孩童，看着那口锅，干瘪的肚皮似乎做好了消化的准备。他们的眼神焦虑而茫然，仿佛在倾听“食物”，又好像在期盼奇迹。

如果，如果此刻，哪怕只有一小把米投进锅中，经沸水翻滚后铺散的米香，势必改变那位母亲和孩子们无望的姿态。

米啊，是挽救生命的良药！

2019年，全球有近6.9亿人处于饥饿状态，2020年，全球将至少新增8300万饥饿人口，甚至可能新增超过1.3亿。

时光辗转到少年时代。母亲常念叨着：“一粒米啊，从天上看，就像一个大磨盘，菩萨是要用响雷惩罚的。”她说这话时，神色是凝重的，一只手轻叩桌面，另一只手指着遥远的苍穹。

小弟不以为然，遇到晴天，自认为菩萨顾及不到我们，调皮地将勺子掩住剩饭。逢到雷雨天，他才一反常态，急急扒饭，脖子似被摁住了般，头都不抬下。

母亲看着干净的碗壁和清爽的桌面，很是欣慰，把淘米时漏下的碎米粒、菜叶和瓜皮煮成猪食，然后冒雨，啰啰啰地唤小猪崽。猪崽们争先恐后抢食的模样，不亚于激烈的大片。哼哼唧唧，长嘴、长舌、短腿、肥耳、细尾齐上阵，就为了争那口饱食。风卷残云般，食槽里很快见底了，且让乌漆墨黑的底色透出光亮的色泽。母亲慨叹：小猪崽是最惜食的！它们注定长得快。

谁说不是呢？草木有灵，万物有情。春风、夏阳、秋露、冬雪，一世一世地轮回，孕育大地精华，甚至每一丝细微的根系和叶脉都颤动着时光的眷恋。

草木被风温柔以待，凡吹过的地方，都散发出季节的香气。一片叶，一朵花，一枚果。层层包裹，点点绽放。殷红、纯白、浓墨、橙黄、青绿、华紫……柔韧、坚实、饱满、惊艳，染山浸水，迎日映月，任时光流泻。

当人类融入自然，加入汗水调和后，山水愈秀，花果尤茂。我们可以从遗留下来的瓷片等器物上，知晓祖先们披荆斩棘的勇猛和无畏。他们凭着最简陋的工具，冒着严寒酷暑，对抗自然灾害，一心一意开辟出繁花似锦的空间。智慧如古人，他们时刻用“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的话语警示自己。

我的祖辈和父辈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稀薄的大麦糁儿粥，寡淡如水的菜汤，一喝几大碗。前脚饱嗝，后脚就饿。瞅着玉米棒子，眼冒金星；闻着稻香，口中流涎。在少粮的日子里，任何可以用来果腹的东西，均可以称为食物。其中，最称心称胃的，是米。对他们而言，粒米如山啊！

一粒米里，既藏着生存法则，又时时提醒我们缅怀初心。